目前，英语中主体语义生成的认知机制研究

提要：本文基于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中的真实语料，以“三域”理论为分析框架，从内部整体性视角探讨英语现在进行体的语义生成机制及其多义性生成路径。结果发现，原型语义是对“现实事态域”内正在进行的动作或存在的状态的客观描述，趋势语义是原型语义在“现实事态域”下的同质延展;将来语义和情感语义是原型语义从“现实事态域”到“认识域”的跨域映射，将来语义是时间上的映射，情感语义则是心理上的映射。跨域映射受“认识域”认知重组和“言语行为域”情感植入的直接影响，转喻或隐转喻则是实现多义通达的主要动因和手段。研究结果为中国英语学习者习得现在进行体构式提供了认知理据。

关键词:英语现在进行体;认知机制;语义生成

引言

进行体一直是学界关注的一个热点，它是人类对动作或事件内部的时间属性感知的语法范畴。不同民族对其有不同的形态句法编码：英语进行体基本构式是be+V⁃ing，汉语进行体构式为“在+V”“/V+着”，西班牙语用“estar+gerundio(动词/副动词)”、日语用“動詞て形+ている”、德语(不)用相应的时间副词来表征现在进行体，而法语直陈式现在时(leprésentdel'indicatif)除了表征现在进行体，还可表征一般现在时。这些进行体形态标记都是从各自原本语义经过不同程度语法化而来。鉴于英语是中国学习者最主要的二语，本研究着重探讨英语现在进行体的语义生成机制及其多义性生成路径。

国内外研究者对英语现在进行体作了卓有成效的研究。Quirketal.(1985)从内部过程视角把现在进行体描述为给定时间内发生的过程性事件，表现为持续性、有限持续性和不完整性;Langacker(2001,2008)从认知语法视角把现在进行体解释为与言者说话时间同时并存的言语事件(coincidence)，并由非持续性动词来实现，而持续性动词用于现在进行体则是羡余的;DeWit&Brisard(2014)、Prażmo(2018)和武和平(2007)从语义视角把现在进行体核心语义界定为言者即时现实中的认知偶发事件(epistemiccontingency)，其边缘语义是通过语境中各个要素互动，经过概念分支(conceptualbranching)从核心语义衍生而来，或是进行体算子和进行体的话语背景共同作用的结果;Frazier&Koo(2019)和袁晓宁(2002)从语用视角探讨了现在进行体的基本语义和各种语用功能，认为“动态的过程性”是其语用功能的理据;郑银芳(2007)和石毓智、姜炜(2010)从主观化和主观性视角将现在进行体视为一种主观化手段，体现言者的视角、突显、情态选择，可用来表征将来时、临时性和委婉礼貌。

上述研究主要聚焦在现在进行体的基本概念、认知识解、语用功能以及主观化和主观性等某一个方面，有个别研究虽涉猎现在进行体的核心语义和边缘语义之间关系，但只是从概念分支或进行体算子和进行体话语背景化加以阐释，缺少一个统一的理论分析框架，其多义性生成路径也未能得到整体识解。本研究拟以Sweetser的语义“三域”理论为基础，架构一个统一的理论分析框架，揭示现在进行体语义生成认知机制，整体识解现在进行体多义性的生成路径，为中国英语学习者习得现在进行体构式提供认知理据。

基于“三域”的理论分析框架

Sweetser(1990:18⁃22)将语义分为“现实事态域”(contentdomain)、“认识域”(epistemicdomain)和“言语行为域”(speech⁃actdomain)。“现实事态域”是指客观现实或物质世界，“认识域”强调人经验知识中的心理状态和推理系统，而“言语行为域”侧重文化背景下以言行事的行为。她据于上述语义“三域”分类，探讨了英语情态动词、从属连词等语义演变过程，认为从“现实事态域”到“认识域”再到“言语行为域”，隐喻是语义变化过程的主要认知动因，投射促使语义发生演变。国内外学者对Sweetser的“三域”理论作了完善和发展，Verstraete(1999)认为“认识域”和“言语行为域”在语义和语法上是不同范畴，在简单句结构中它们分别与情态和言语功能相互作用;Papafragou(2000)重新审视了Sweetser的“言语行为模态”，认为有模态算子嵌入的语料除了表征言语行为模态外，有时还用作元表征;沈家煊(2003)将“三域”理论用于汉语复句研究，阐述了汉语复句语义关系“三域”，即“行、知、言”;范振强(2014)从认知视角探讨“三域”之间的语义演变路径，认为“三域”之间的语义演变是据于相似性(similarity)和邻接性(contiguity)，通过隐喻机制和转喻机制共同作用实现的。另外，有研究者将“三域”理论用于探讨某些语言现象的多义性(Bardzokas2014;谢成名2014等)，进一步验证“三域”理论的学理性和解释力。

图1现在进行体语义生成认知机制模型图

我们借鉴“三域”的语义演变认知机制和前人相关研究，建构现在进行体的语义生成认知机制模型。如图1所示。英语现在进行体基本构式为:“be(am/is/are)+V⁃ing”，它是由“on介词结构”中“on”脱落词首元音造成的，如Heisonhuntinge→isa⁃hunting→ishunting(沈家煊2017：7)。上述文献梳理表明，英语现在进行体是具有原型语义和其他边缘语义的一个语法范畴，其原型义是指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或存在的状态，其边缘义包括：

1)趋势语义：表示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的未来趋势;2)将来语义：表示最近计划或安排将要进行的动作，或即将开始、结束的动作;3)情感语义：表示重复发生的动作，这种动作可能使人感到不满、厌倦或觉得不合情理，有时也表示赞赏、满意。

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与“三域”理论中的“现实事态域”契合。在“现实事态域”内，概念化主体的直接辖域与现在言语事件完全重合，其视角聚焦于现在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或存在的状态上(presentprogressivestate)，概念化主体客观表征这一现时事态，产生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参见Sweetser1990:18⁃22)。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表征持续性过程或事件，该过程或事件具有同质性和

延展性(参见Langacker2008:160)。概念化主体的直接辖域除了与现在言语事件有重合外，其视角还关注该事件的未来倾向，属于同一概念域中的转喻凸显(参见Lakoff&Johnson1980:39)，可视为在“现实事态域”下其原型语义的同域转喻延展，表征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的未来趋势，产生现在进行体的趋势语义。

现在进行体的将来语义与“三域”理论中的“认识域”契合。在“认识域”内，概念化主体在较大范围进行结构性认知重组，其直接辖域不但与某一言语事件现在有重合，而且还与其将来重合。同时，在“言语行为域”内，概念化主体对该言语事件植入情感，将其视角更多聚焦到该言语事件的将来部分，并对此作出主观性评判(参见Traugott1989;Sweetser1990)。此时，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已弱化，不再着眼于“现实事态域”内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而是在转喻和隐喻的共同作用下，从原型语义跨域映射(参见Lakoff&Johnson1980;范振强2014)，表征最近计划或安排将要进行的动作，或即将开始、结束的动作(参见沈家煊2006：6)，产生现在进行体的将来语义。

现在进行体的情感语义也与“三域”理论中的“认识域”契合。在“认识域”内，概念化主体在较大范围进行结构性认知重组，其直接辖域与现在重复发生的每个动作所组成的集合有重合。同时，在“言语行为域”内，概念化主体对重复发生的动作植入情感，将其视角聚焦在某个发生的动作上，以“一代整体”，并对此作出情感或情绪化的评判(参见Traugott1989;Sweetser1990)。此时，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已弱化，不再着眼于“现实事态域”内正在进行或发生的动作，而是在转喻和隐喻的共同作用下，从原型语义跨域映射(参见Lakoff&Johnson1980;范振强2014)，表征概念化主体对重复发生动作的情感或情绪(参见沈家煊2006：6)，产生现在进行的情感语义。

在图1中，现在进行体的“现实事态域”和“认识域”皆受“言语行为域”中情感植入的影响，主观化程度不断加深(参见沈家煊2001)。在“现实事态域”内，凸显的是现在进行体的现时事态，即原型语义;由于现时事态中的事件具有同质性，该事件可同域延展为现在进行体的趋势语义。在“认识域”中，由于受到“言语行为域”内情感植入的直接影响，现在进行体不仅仅涉及“现实事态域”中的现时事态，还涉及该现时事态的将来情况，即现在进行体的将来语义;或还涉及该现时事态重复性动作的情感或情绪，即现在进行体的情感语义。概言之，现在进行体的趋势语义、将来语义和情感语义都源于原型语义，经过转喻或隐喻和转喻共同作用，从客观现实事态调整到主观心理(参见谢成名2014：71)，同域延展或跨域映射涌现而来。现在进行体语义生成机制可为识解其多义性生成路径提供一个统一的理论分析框架。

现在进行体的多义性生成路径

现在进行体的语义生成认知机制模型图勾画了其原型语义和其他边缘语义的演变过程。我们以“am/is/are_v?g*”表达式对COCA语料库(2015⁃2019)中的CHART检索，剔除“am/is/are+adj.”和“am/is/are+ger.”等非现在进行体的构式实例，匹配现在进行体基本构式“be(am/is/are)+V⁃ing”。在八种语体中，英语现在进行体在口语中的使用频率最高(约36.37%)，这个结果与章柏成、许家金(2013)对近50年的三代英、美英语语料库中的现在进行体的形式分布及意义演变进行大规模穷尽式历时考察所得到的结果一致。然后通过人工将有效的口语语料分类为原型语义(72.54%)、趋势语义(6.25%)、将来语义(19.41%)和情感语义(0.59%)以及其他语义(1.21%)。现基于英语现在进行体的这四类语义，从COCA1语料库中选取相关语料，每类语义选3个实例，共12个例句，来阐释现在进行体多义性生成路径。

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路径

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是“现实事态域”中最基本的构成成分，同时也是语义生成认知机制模型中的核心组成部分(见图1)。在“现实事态域”内，概念化主体的直接辖域与现时言语事件重合，形成现在进行体的原型语义，即突显说话时间正在进行或发生动作，或存在状态。Langacker(2008:155⁃160)将现在进行体的解释为图2。

概念化主体开始着眼于一个有界过程(aboundedprocess)，整个事件过程的发生包括说话时间。进行体使这个非持续类过程(perfectiveprocess)衍生出了一个持续类过程(imperfectiveprocess)：非持续类过程凸显的有界事件是持续类过程概念的基础，进行体的整体作用是排除一个非持续类过程的有界端点，将其内部成分转化为一个同质持续类过程(Langacker2008:155⁃156)，如图2a。

“时”和“体”共同作用形成了两个过程性的直接辖域：IS1和IS2。概念化主体通过进行体，将其直接辖域IS1施加于整个有界过程的最大辖域MS上，排除了原始有界事件的起点和终点。在初始非持续类过程内部，所得的持续类过程突显在IS1所限定的片段范围，其中也包括说话时间。概念化主体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