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竞争程度现金流操纵下的供应商集中

摘要：以2007—2019年间中国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实证分析了行业竞争程度、供应商集中度与现金流操控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公司的现金流操控行为与供应商集中度呈正相关;行业竞争程度会加强供应商集中度与现金流操控间的正向关系。研究结论对投资者、债权人、监管部门等利益相关者从供应商集中度和行业竞争性判断企业现金流信息质量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供应商集中度;现金流操控;行业竞争程度

一、引言

现金流信息具有重要的信息价值，一方面，现金流信息弥补了在权责发生制下编制的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的缺陷，其基于收付实现制下编制的信息能够有效反映企业的造血能力和偿债能力;另一方面，相比于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现金流量表的编制较少涉及会计政策和会计原则的选择，其可操纵空间较低，更能反映企业的真实经营状况。因此，现金流信息受到越来越多企业利益相关者的关注。由于现金流信息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公司管理层通过一定的手段操控现金流信息，以此来误导信息使用者，达到其特定目的，如粉饰财务报告、满足各种契约条件、谋取私利等[1]。除此之外，随着时代的发展，市场中的竞争已经不是企业与企业间的竞争，而变成供应链与供应链间的竞争，供应商作为供应链上的重要一环，对企业的生存发展有重要的影响。然而，供应商是否会基于与企业合作关系的建立，进一步对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产生影响。如果影响，那么这种影响是否会随着企业所处的行业竞争程度的不同而不同。这些问题的解决对投资者和监管机构从供应商关系视角理解会计信息质量具有一定意义。

已有关于现金流操控的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市场环境、利益相关者和公司特征等方面展开。其中，关于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影响，现有研究大多从管理层等内部利益相关者角度出发。随着资本市场竞争从企业间的竞争向供应链间竞争的转变，以供应链视角出发研究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影响成为必然。供应链分为上下游，有关供应链研究大多将供应商关系和客户关系合并在一起作为供应链关系来研究，但是供应商关系和客户关系对企业的影响具有不对称性,因此本文专门研究供应商关系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影响。供应商关系的特征表现为供应商强度、供应商稳定性[2]和专用性等，本文选取供应商强度，即供应商集中度，来衡量供应商关系。

供应商在选择合作对象或进一步投资专用资产时，要考虑目标企业的经营状况，而目标企业的经营状况是在整个行业中产生的，因此，行业特征会对供应商与企业关系的建立和发展产生较大的影响[3]，进而可能对供应商与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行业中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是行业的竞争程度。为了进一步研究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影响，本文还将检验在不同行业竞争程度下，两者的关系是否有所差异。本文将以2007—2019年中国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通过建立模型，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对供应商集中度与企业现金流操控的相关关系以及在不同行业竞争程度下两者相关关系的变化情况进行实证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供应商集中度与现金流操控

对于我国大多数企业来说，利用关系网络提升企业竞争力已经成为一种主流的竞争方式。供应商关系作为企业关系网络中的重要分支，对于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形成尤为重要。供应商关系作为特定关系资产，通过知识共享、互补的资源禀赋和“有效的治理”给企业带来了“关系租金”[4]。在财务方面，供应商有助于企业降低库存管理成本和融资约束，综合提高企业的盈余资金管理效率[5];在非财务方面，供应商有助于提高企业的声誉和抵御风险的能力，全面提高企业价值[6]。且当供应商集中度越高时，企业享有供应商带来的积极影响也越多，包括企业总库存周转率越高[7]、银行借款能力越强[8]、付出的时间和财务成本越低[9]。但是，供应商关系是把双刃剑，给企业带来收益的同时，也加大了企业的经营风险和财务杠杆。当供应商集中度较高时，意味着企业与供应商的关系越紧密，投入的专用资产越多，一旦供应商终止合作，企业投入的专用资产会大量贬值，企业将面临高额的转移成本。基于建立供应商关系带来的积极影响以及失去供应商带来的消极影响，企业有强烈动机维护供应商关系。

从供应商角度来看，由于契约的不完备性以及市场风险的存在，供应商在与企业建立合作关系时，会考察企业的短期履约能力和长期财务波动情况以及评估投资长期专用性资产的风险[10]。现金流信息的重要信息价值，使得其成为供应商考察和评估企业经营状况的重要信息窗口。一方面，企业现金流状况是企业短期履约能力最直接的体现。从买卖双方地位的不对称性角度看，卖方地位的供应商销售产品获取现金流入相比买方地位的企业通过支付现金采购原材料，在企业的生产经营过程中更重要[2]，其关乎着企业商品价值的实现和再生产的实物补偿。现金流作为最具流动性的支付手段，代表着企业货款支付能力，因此，供应商对企业的现金流状况是极为重视和敏感的。另一方面，企业长期现金流质量能反映企业的长期竞争力和长期经营风险的大小。已有研究表明，企业持有足够的现金有助于企业采取掠夺性的定价，夺取行业份额，增加产品市场业绩[11-13]。不论是企业市场份额的进一步扩展，还是产品市场业绩的提升，都代表着企业强劲的市场竞争力，从而降低其经营风险向供应商传递的可能性，增强供应商进行长期专用性资产投资的信心。同时，受市场环境的影响，供应商对企业的现金流状况的重视和敏感得到进一步加强，我国大多数行业已经进入买方市场，这意味着市场竞争更为激烈，一旦需求方无法履约，供应商寻找其他需求方的转换成本将更大。供应商为了降低下游关系交易带来的风险，对合作企业的短期和长期现金流状况提出更高的要求。特别是，当供应商集中度越强时，供应商面临下游企业带来的经营风险越大，从而对下游企业的现金流状况提出更高的要求。在供应商对企业高质量现金流信息的压力下，企业有动机实施现金流操控来满足供应商对企业现金流状况的期望，进而更好地维护供应商关系，且供应商集中度越强，企业维护供应商动机越强，操控现金流的动机也越强。

企业与供应商的关系不仅有合作性还存在竞

争性。从两者关系的竞争性来看，供应商集中度越高，其越有可能处于谈判的优势地位，从而迫使企业做出有损其利益的让步[14]，例如使企业在采购价格、支付期限和库存管理等方面做出让步[15]。Bow⁃en等提出，企业可以通过向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展示其良好的经营状况来提高企业声誉，进而在与供应商的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获取更好的贸易条件[16]。在高集中度供应商关系的压力下，企业有动机操控现金流信息向供应商传递其良好经营状况的信号，用来提高其谈判地位，防止利益被供应商侵占。

供应商集中度不仅会引发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还会抑制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进而抑制企业的现金流操控程度。徐二明、张欣认为，为防止战略联盟中的机会主义，联盟伙伴会通过一定的监管模式，如派遣人员出任联盟董事会以及高管人员等模式，以有效降低联盟伙伴的机会主义行为[17]。基于此，企业内部形成严格的监督机制，减少了企业基于机会主义而进行现金流操控的操纵空间，进而降低企业现金流操控的程度。除此之外，郑军等认为，在我国这样一个“关系”本位社会中，一切信任和商业关系是建立在“圈内”成员的个人“关系”上的，如果交易主体不履行自己的义务，就会失去面子和声誉，不仅会受到关系圈内的谴责，甚至可能会失去关系网络及其中的社会资源[18]。同理，在声誉机制下，一旦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被发现，供应商会主动减少对相关企业的专用性资产的投资，甚至退出与相关企业的合作关系，因此在供应商的退出压力下，企业也会减少其操控现金流信息的机会主义行为。特别是，当供应商集中度越强时，供应商关系带来的监管效应和退出压力也更强，由此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抑制作用也越强。根据以上分析，供应商集中度可能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产生助长或抑制效应。因此，本文提出以下竞争性假设。

H1a:供应商集中度越强，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越强。

H1b:供应商集中度越强，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越弱。

(二)行业竞争程度的调节作用

在我国市场环境中，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现金流操控程度的影响在不同行业的企业中可能有所差异。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影响，有赖于企业的关系维护动机和机会主义动机，而关系维护动机和机会主义动机的强弱会受到行业环境的影响。高行业竞争程度的企业一般都会面临产品差异小、融资约束高[19]、客户粘性低[20]等问题，企业为了提高产品质量、降低融资约束和产品成本以获取竞争力，就必须加强与供应商的合作，因而，基于关系维护角度，加强了企业进行现金流操控的动机。除此之外，高竞争程度的企业为了抢占市场，往往要采取价格战和营销战，容易造成企业利润和经营现金流的下降[21-22]，企业有动机强化现金流操控以骗取供应商更广大的商业信用。基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因为样本数据计算需滞后一期，实际样本期间为2008-2019年。本文对样本做了以下处理，以确保样本的可靠性：(1)考虑到以证监会2001版行业分类中C9代码代表的其他制造业所界定的产品市场不够明确，剔除该类行业样本[2];

(2)剔除ST、*ST公司;(3)为了消除极端值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1%和99%水平上的缩尾处理。处理后最终获得10343个非平衡面板数据，实证研究中的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相关实证分析使用stata15.0软件完成。

(二)变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为上市公司的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AUCFO)，即对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额

(UCFO)取绝对值。本文借鉴Lee[24]的研究方法，采用式(1)中的Dechow等[25]和Roychowdhury[26]模型逐年逐行业对上市公司进行回归后得到年度、行业系数。本文利用中国证监会2001版行业分类下制造业的前三位代码划分行业，下文皆同。为了进一步检验供应商关系是否会对企业现金流操控的方向产生影响，本文根据经营现金流操控的结果，分为正向的现金流操控(ZUCFO)和负向的现金流操控

(FUCFO)，分别验证其与供应商集中度的关系。

RCFOi,tAssetsi,t-1=α0+α1(1Assetsi,t-1)+α2(Salesi,tAssetsi,t-1)+α3(∆Salesi,tAssetsi,t-1)+εi,t

(1)将式(1)回归后得到的各变量系数，代入式(2)中计算出具体公司经过资产总额调整后估计的正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再将式(2)的结果代入式(3)中，求得经营活动现金流量操控额:

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2。

H2a:行业竞争程度会增强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正向影响。

H2b:行业竞争程度会减弱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现金流操控行为的负向影响。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鉴于2007年我国上市公司实施新的会计准则[23]，以及制造业企业更加注重供应商关系的培养，本文选取了2007—2019年中国制造业A股上市上述各变量的具体定义如下:RCFOi,t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年度的实际经营活动现金流量;EC⁃FOi,t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年度的经过资产总额调整后估计的正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UCFOi,t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年度的经营现金流量操控额;Asset⁃si,t-1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1年度的资产规模总额;Salei,t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年度的主营业务收入;

ΔSalei,t为第i家上市公司在t年度的主营业务收入减去t-1年度的主营业务收入的差额;εi,t为随机误差项。

解释变量为供应商集中度(SC)，本文将企业前五大供应商采购额占全年采购总额比作为供应商集中度的代理变量。前五大供应商采购额占全年采购总额比越大，代表供应商集中度越高。

调节变量行业竞争程度(HHI)，借鉴邢立全和陈汉文的研究，本文用行业中每家上市公司总资产占上市公司整体行业总资产比重的平方和作为行业竞争程度的代理变量。HHI值越趋近0，表明该行业内竞争程度越激烈[27]。

参照周冬华和赵玉洁[28]、郭慧婷等[29]的研究，本文在模型中还控制了以下可能对现金流操控有重要影响的多个变量：(1)微正现金流量(CFO_01)，若当年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占年初总资产的比例低于1%，则取1，否则取0;(2)每股收益(EPS)(;3)股

(三)模型构建

根据上文提出的两个假设，本文采用多元回归方程检验供应商集中度对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的影响，具体模型如式(4)所示;为了检验行业竞争程度对供应商集中度与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间关系的影响，本文在模型(4)的基础上，加入行业竞争程度(HHI)变量以及该变量与供应商集中度的交乘项，具体模型如式(5)所示。其中，∑YEAR和∑INDUSTRY代表控制了行业年度固定效应。除此之外，在模型(5)的回归过程中对交乘项SC×HHI进行了中心化处理。

权集中度(OC)，采用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平方来衡量;(4)资产规模(SIZE)，采用公司年度资产规模取自然对数来衡量;(5)增长率(GROWTH)，采用当年度主营业务收入的增长率来衡量;(6)资产负债率(DEBT)，采用当年度负债总额与资产总额的比率来衡量;(7)独立董事占比(IND)，以独立董事人数占董事会人数比例表示;(8)董事会规模(BOA)，以董事会人数对数值表示;(9)两职合一(DUAL),董事长和总经理两职合一，取1，否则取0。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AUCFO)的均值为0.052，中位数为0.039，标准差为0.046，说明样本公司的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存在一定的差异。

正向的现金流操控(ZUCFO)的样本量为5424，均值为0.054，负向的现金流操控(FUCFO)的样本量为4919，均值为-0.052，这表明制造业上市公司中正向现金流操控的公司数量多于负向现金流操控的公司，且两者的操控程度大体相同。供应商集中度(SC)的均值分别为0.332、标准差为0.183、最大值为0.883、最小值为0.062，说明制造业上市公司的供应商集中度的分布差异较大，且企业倾向于采用高集中度的供应商策略。行业竞争程度(HHI)的均值为0.059，中位数为0.049，标准差为0.044，说明样本公司的行业竞争程度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应商集中度(SC)呈正相关，说明假设H1a初步得到验证;行业竞争程度(HHI)与经营活动现金流操控程度(AUCFO)呈负相关，说明行业竞争程度越高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越多。由于很多影响因素没有控制，以上结果应谨慎看待。除此之外，其他变

(二)相关性分析

表3是对各变量间相关性系数的检验。从表3

量间的相关系数并不大，这说明多重共线性问题可能并不严重，本文的研究具有可靠性。

(三)实证检验及分析

表4行业竞争程度、供应商集中度与现金流操控

1.供应商集中度与现金流操控

本文对模型(4)运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回归，在回归中控制年度和行业层面的固定效应，还采用公司聚类标准差解决异方差问题。由表4第(1)至(3)列所示，当被解释变量为经营现金流操控程度(AUCFO)时，供应商集中度(SC)的回归系数为0.019，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供应商集中度的提高会对我国制造业上市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有正向加强作用，即本文的H1a假设得到验证。当被解释变量为正向的现金流操控(ZUCFO)时，供应商集中度(SC)的回归系数为0.024，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供应商集中度的提高会对我国制造业上市企业的正向现金流操控行为有加强作用。当被解释变量为负向的现金流操控(FUCFO)时，供应商集中度(SC)的回归系数为-0.018，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供应商集中度的提高会对我国制造业上市企业的负向现金流操控行为有加强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供应商集中度不仅会加强企业正向的现金流操控行为，还会加强企业负向的现金流操控行为，总的来说，供应商集中度越高，企业的现金流操控程度越强。有关控制变量的结果分析表明：企业的微正现金流量(CFO_01)与企业的现金流操控程度显著正相关，表明企业的现金流操控行为可能是为了达到刚好超过0点现金流目标而产生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