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实——在产业振兴背景下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

2022-05-12 版权声明 我要投稿

内容提要源自在东部Z省多年田野调研,尤其是对堪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样板地D县MG山区的考察,围绕“组织环境视域下的组织变迁”主线分析居于“虚实之间”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发展变迁的脉络、内容、过程以及后果和影响。在某种程度上,此研究路径可视作贯彻落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的深入思考。

关键词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组织与环境组织社会学

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一直是“三农”研究的一个焦点问题。然而,假如回顾改革开放以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历史逻辑和演化路径,可以发现,在理论层面上,既有文献关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结构和功能的阐述依然存有缺憾,在实践层面上,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运作尚缺失有力且清晰的法律界定。于是,处于“虚实之间”①,反倒成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一种特有的呈现形态。受制于作者的社会学研究取向的影响,下文将主要从“组织与环境”文献梳理开始,结合典型案例对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虚实之间”现象予以剖析。

一、文献述评和理论对话:组织环境视域下的组织变迁

关于组织和环境关系以及组织变迁,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等学科均有阐释,但不同学科各有侧重。概括而言,对应阐释大致有种群生态学、资源依赖理论、权变理论、战略选择理论、交易成本理论、组织学习理论、制度学派理论、共同演化理论等,其中,后两者与社会学研究取向关联较多,且关注组织和环境互动之中的“时间和过程”。依据行文主旨和实际调研发现,文献述评环节主要择取组织社会学制度学派和制度演化经济学共同演化理论视角,并对其它关联流派观点有所汲取和整合。

(一)环境变迁与组织转型

自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组织与环境”这个话题越来越受到学者的关注。例如,组织研究可能不是直接与组织本身有关,而是以一个社会群体或社会的一个方面为中心,其中既可以考虑到组织的相关性,也可以考虑到组织的自主性。换言之,如试图解释一个组织的动态性质,需要解决组织与其部分之间以及组织与社会之间存在的双重紧张关系,于是,把组织看作与环境互动的有机体是有用的②,在这其中,组织变迁的时间安排是一个分析重点③。再例如,除了适应环境外,组织也影响其环境,这类影响不仅体现于市场方面,也体现于自然、社会结构、生活方式和公共政策等方面,而且,尽管可以区分环境对组织的影响和组织对环境的影响,但这两个方面是密切相关的关系④。于是,一方面,如要理解组织对其环境的反应方式,则不能不注意到组织结构的差异,另一方面,面对环境的变迁,也正由于组织是由不同层次组成的,它们的反应和变化能力各不相同⑤,组织学习和适应过程只能渐进且缓慢地进行,因为新的能力难以创制,改变的成本也很高⑥。

不过,在组织理论大家迈耶和斯科特看来⑦,组织环境是“仪式性”与“理性”的混合体,二者对应的合法性诉求和效率诉求也是混合体。而无论是幅度抑或是规模等角度,组织均能够对环境变迁做出“回应”,亦即组织环境的变迁可以引致组织结构及其运作的转型,尤其是在发生深刻经济变革情形下,这类转变将更为明显⑧。这是因为,在既定资源约束下,组织为强化己身竞争优势,可以对新可能性探索与旧确定性利用之间关系进行调适⑨。因而,也可认为,“重新定位”是组织变迁的一种体现⑩,组织对环境的适应具有历时性特质,组织环境并非一个给定的外生变量,组织可以理解自己所处环境并有所参与其中的改变。进一步而言,组织环境关系中的权变与制度契合存有调和空间,对于处于“准适应”(quasi-fit)状态下的组织而言,权变和制度匹配的改进有助于导致产生更好的绩效訛輯輥。

(二)“组织环境”的常见分析框架

“组织与环境”是“组织环境”范畴内的一个常见表述,其框架里的“环境”,一般分作“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两大类别,并认为前者关注组织效率,后者关注组织合法性,且均承认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对于组织变迁具有功用,只是,制度环境突出了源自“诱使、迫使性制度力量”生成的“合法性机制”訛輰輥,而技术环境则相对被动,常处于为制度环境“牵引”之下,这有助于解释组织趋同性,也有助于解释为何一些组织从事与效率无关的活动,以及制度环境和组织运作存在相分离现象,在此层面,同样适用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但也有不同之处。相较于社会学研究取向,经济学视角的组织环境研究,也关注制度环境和技术环境对组织以及技术和制度间共同演化关系,例如,按照制度演化经济学解释,在组织和环境互动过程中,呈现为一种组织行为倾向的“惯例”(routine)具有生成重复互动模式的可能,从而带来组织自身“适应度”

(fitness)的更变。同时,技术和制度也通过影响参与主体(如“组织”)的适应度得以形成共同演化关系。訛輱輥不过,除了相对突出“技术进步”等功用,经济学取向还关注基于业绩优化考量的竞争机制或竞争环境对于组织运行造成的可能影响訛輲輥。

(三)既有分析框架在分析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时的适用性和局限性

参考既有“组织与环境”分析框架,“制度环境”指由法律制度、文化期待、意识形态等作用力塑造的“广为接受”的社会事实。“技术环境”指组织自身结构的构建。然而,也正因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一个“特殊的经济组织”(或可定义为“准社会企业”经济组织),时移世易,伴随集体经济组织之间开始出现竞争,既有产业竞争,也有非产业竞争,从组织环境视角审视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发展需要有三点说明:第一,组织社会学制度学派原有合理性内容依然存在。例如,在“制度环境”层面,“广为接受的社会事实”必须保留,主要体现于对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的坚持,这也是对社会主义公有制优越性的彰显。在“技术环境”层面,着力于组织自身结构的优化。这些年,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在改制过程中,推行以确权和股份权能改革等为标志的个体利益、农户利益的确立,意味着产权清晰化工作有了重大推进,而“特别法人”地位的确立,也说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市场主体化工作也向前迈了一大步。第二,组织和环境,以及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之间存有共演关系,而非单向度作用关系。比如,技术的选择、使用和发展受到后者的制约和影响,也能促进后者的变化和适应。经此可察,近年来,在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建设过程中,技术环境层面产权逐渐受到重视的本身正是制度环境层面“社会主义公有制”意识形态转变的过程,以共同促进“有效率的公有制”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中得以渐进实现。于是,相较于“环境”,组织不只是适应,也有积极主动的一面,可以做出自己的应对性选择。第三,对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发展而言,在新的发展时期,在一定程度上,其“竞争性积极作为”也可视作是在既有框架内“演化”而来的组织行为。

下文将引入一个以乡村新产业、新业态知名的山区型村落聚合体案例去审视这样一个过程:为何以“乡村振兴标杆地”为标榜的村落聚合体的农村集体经济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却依然弱小,以及虽然实现了“产业振兴”,但却面临着“精准消了一条极具地方特色的乡村旅游发展之路。例如,以2016年数据为例(截至当年8月底):MG山镇正常运营的民宿(农家乐+洋家乐)总计有443家,其中150家左右为“洋家乐”,实现营业收入3.3亿元,比上年增长29.3%,利润总额8217万元,比薄”如何持续的难题訛輳輥,进而讨论居于“虚实之间”上年增长65.8%。

訛輷輥而在2016全年,MG山乡精品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何以存在,以及何以开展组织调整、改善及再造,以助于经由农村集体经济组民宿(“洋家乐”)接待游客34.8万人次,同比增长20.8%,其中境外10.8万人次,直接营业收入4.5织发展去实现农村集体经济的可持续收益。在一亿元,同比增长28.6%。

訛輮輦再以2017年数据为例,定程度上,本文可视为贯彻落实“两山”发展理念的深入思考了。

二、案例呈现与简析

近年来,得益于国内经济增长方式转型、消费需求升级、政策红利的释放以及立足于本地资源禀赋区位优势等因素,在东部Z省D县,过往以经济薄弱闻名远近的MG山乡訛輴輥,因乡村新产业(主要体现为民宿产业)集聚化发展而声名鹊起,一时成为践行“两山”理念的一个典型样板。只是,在看到MG山乡取得显著成绩的同时,也需要注意到其农村集体经济在发展过程中已开始浮现出来的瓶颈问题。比如,集体资产增收困难,以及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相对薄弱。通过实地走访村社、企业和农户(参与观察、正式和非正式访谈等),以及对政府部门工作报告、村镇集体经济和民宿产业当年上半年,以洋家乐为代表的150家精品民宿接待游客28.5万人次,同比增加21.8%,实现直接营业收入3.42亿元,同比增加22.5%訛輯輦,2017全年接待游客49.8万人次,同比增加34.7%,实现直接营业收入5.8亿元,同比增加27.9%。輦輰訛

其次,民宿经济发展促进当地居民增收。以LL村为例,该村原本是MG山区一个偏僻小村,村域面积6.6平方公里,9个自然村,23个村民小组456户,总人口1450人。近几年,在以“洋家乐”为代表的民宿经济带动下,已经成长为乡村旅游的一个集聚地。目前,全村共有民宿项目52个,客房312个,床位494个,餐位1251个,2015年实现民宿经营总收入1.04亿元,税收达到170万元。2017年,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3万元(2007年时还不到1万元)。2017年成功创建3A级旅游景区,有效将“绿水青山”的生态优势转化为了“金台帐等文本资料查阅,我们对以民宿产业集聚化而山银山”的发展优势。

訛輱輦知名的MG山乡经济社会变迁进行了持续五年的跟进式调研,涉及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农民收入增加和集体资产盘活等内容,此处着重关注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建设及其集体资产持续性增收。

(一)MG山乡经济发展的喜与忧

“喜”在何处:乡村新产业集聚效应初显

首先,乡村民宿业蓬勃发展。围绕“生态富民、绿色崛起、和谐跨越”主题,从2005年,也即落实国家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任务以来,D县相继投入大量资金用于MG山区生态补偿、恢复和建设,

再次,在2017年,“洋家乐”被国家质检总局评为全国首个服务类生态原产地保护产品,而环MG“洋家乐”乡村旅游区则相继被国家旅游局评定为“中国国际乡村度假旅游目的地”、“全国首批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

“忧”在何处:山乡集体经济发展与乡村新产业发展出现较大脱节

截至目前,整体而言,近年来MG民宿产业的兴盛,并未能为当地农村集体经济壮大做出实质性贡献,集体经济发展与民宿产业发展出现较大尤其是“中国和美家园建设”(2009—)执行前三年,投入资金达8000万元以上訛輵輥,至今已累计投入亿元左右。輥輶訛有效保护了县城西部山区的青山绿水资源,为民宿产业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且在民宿业界开创了“洋家乐”独特品牌,构成中国民宿新样本(中共D县委宣传部,2016:2),初步走出

从表1可以发现,在2015和2016年,MG山乡八成以上的村级集体经济没有经营收入;有经营收入的村社中,最高的也不到50万元。

从表2可以看出,即使在乡村旅游突飞猛进的2015和2016两年,MG山乡村级集体经济主要收入来源均来自上级政府各类“补助收入”(财政转移支付等)。例如,2015年和2016年分别为1442万元和2344万元,占当年总收入的85.8%和76.2%。2015年和2016年的经营性收入为72万元和255万元,分别仅占当年总收入的4.3%和8.3%。可见,MG山乡村级集体经济组织收入过度依赖上级政府补助,自身创收和造血能力亟待提高。

(二)案例简析

薄弱的集体经济组织如何担起“精准消薄”的重任

首先,相较而言,在东部Z省,10多年来,D县的乡村建设属于佼佼者。尽管如此,也依然面临着全国乡村建设中一些普遍性问题与相应制约因素,如集体经济与集体经济组织相对薄弱等难题。例如,2017年,D县村级集体经济总收入27618.85万元,其中,集体经营性收入为9007万元,村均总收入186.61万元,同比2016年增长16.1%。然而,在148个行政村中,集体经营性收入30万元以下的薄弱村仍有36个,接近全县总数四分之一,而每村平均每年开支至少要80万-100万左右(2018年5月31日,县农业局农经站和县农办,访谈)。訛輳輦

其次,若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强烈意识”,MG山乡及其所隶属的县市省都已做出了很好的示范。事实上,民宿产业的崛起的确为MG山乡带来了多方面的变化,例如,荒山林地、闲置农房等资源的盘活,山村环境卫生和村民文明素质等大幅度提升。而原本薄弱村扎堆的MG山区,经济发展在整体上有了明显进步。然而,相较于“精准脱贫”,无论是D县,还是MG山乡,“精准消薄”的任务还任重道远。

于是,关于山乡“产业振兴”之后“忧在何处”,可进一步概括为:近年来,受益于民宿产业的发展,尽管MG山乡集体资产在整体上获得了一定进步,但在持续性保值和增值方面依然存在一些亟待克服的难题,例如,实质性经营收入很低,村级集体经济整体实力不高(见表3)。这是因为,MG山乡常年以生态保护和水源保护为主要职责,物业型资产很少,而发展民宿经济村的集体经营性资产主要来自租赁,但前期主要经由林地、茶厂、农房、公益建筑等简单出租方式予以开展,而这类资源基本已经用尽,需要新的发展思路和探索。

“虚实之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实际上,改革开放40多年来,除却为数不多的例子,在全国层面,整体而言,无论是在资金和技术层面,还是在管理和人才层面,以及市场拓展层面,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基本处于一种“跋前踬后,动辄得咎”的境地,而集体资产回报率低或徘徊不前反倒成为常态。依据多年田野调研,笔者将处于类似发展困境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及其行为称之为“虚实之间”,顾名思义,这其中有“虚置”的一面,也有“实置”的一面。在实际生产生活中,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居于“虚实之间”的组织现象有着多样化体现,很难逐一罗列清楚,其间,“虚”与“实”交错存在,有实有虚。例如:组织形式上,主要体现在“分易统难”、经济经营能力“名不副实”;组织性质上,居于“营利与非营利之间”;组织结构上,过往产权虚置情形已得以改变,日渐清晰化,组织成员权逐渐得以落实,尤其是在东部地区,“按股(份)共有”正在成为现实,此为“实”;组织功能运作上,或者无财,即便有财,集体经济组织资产又多以静态“睡眠式”为主,“生财乏道或无道”,此为“虚”,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也正是在D县这样一个乡村建设模范县訛輴輦,笔者观察到其乡村发展建设的另一面,也即,村级集体经济与集体经济组织并未能紧随时下新潮的乡村新产业新业态发展而发展。当然,D县浮现的集体经济组织问题,并非局限于其自身以及所在省市,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全国性现象,訛輵輦只不过,因MG山乡在经由乡村新产业新业态得以“振兴”过程中屡屡为央媒关注,被冠为践行“两山”理念样板地,一定程度上,更具有典型性罢了。实际上,表1-3的集体经济数据已经是民宿产业发展起来之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MG山乡村级集体经济与集体经济组织组织更为“虚弱不堪”,个别村庄则已濒于“清空”状态,不然,也不至于被戏称为当地的“西部山区”了(因其经济贫弱、位于县城西部)。而在D县实施首轮五年强村计划时(2008—2012),按当时标准,全县有31个薄弱村,其中,MG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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