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魏晋月意象诗歌中孤独意识的内涵

2022-09-12 版权声明 我要投稿

月亮出现在黑夜, 许多可视物早已被黑夜淹没, 而月光皎洁, 因此占了视觉上的优势。夜幕垂降, 万籁俱寂, 夜晚的气氛酝酿出更细致的品味。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云:

是以陶钧文思, 贵在虚静, 疏瀹五藏, 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 酌理以富才, 研阅以穷照, 驯致以绎辞;然后使玄解之宰, 寻声律而定墨;烛照之匠, 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 谋篇之大端。

刘勰讲的是作家须使内心虚静, 然后才能酝酿文思、经营意象。在此“意象“一词指的是构思中的形象, 颇能直接传达情意与形象在文学表达上统合为一的关系。刘熙载的《艺概》则提出:在外者物色, 在我者生意, 二者相摩相荡而赋出焉。在此所谓的物色, 指的是外在的景象, 而所谓的生意, 即指发自内在的情意, 当情与景、意与象两者相摩相荡, 遂有文学作品的产生。月亮这一意象常常成了人类思想情感的载体, 是诗词歌赋中的常客。

月亮有周期性的圆缺, 这样的特性常被用来对照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透过诗人的心情投射, 不论是思念亲人、怀念故乡、故人, 或者有感人生路途中的不得意, 在这样的情感中, 皆包含着一个共同意识──孤独。

魏晋时期, 上接先秦两汉, 下启南北朝隋唐, 是一关键时代;此时期的月意象诗歌, 皆包含着孤独的因子。漂泊的游子常生浮萍之感, 对故乡亲人的思念便成了他们生活内容的一部分, 这普照人间的月亮便成为他们寄托乡思的情感载体, 更是诗人与孤独、寂寞心态的宣照者, 是同病相怜的心灵寄托。

1 离乡与怀乡

庄超颖认为:中国人与家与亲人有着千丝万缕的、一生一世无法割舍的联系。即使离家千里万里, 即使离家几年几十年, 始终把家视为感情栖息的核心之所在, 始终视己为“游子”, 而叶落归根是人们普遍认同的归宿。所以, 一旦离开家, 便产生强烈的失落感, 痛苦、忧愁、思念等情绪油然而生。异乡游子对家有着那么深厚的情感, 当白天喧嚣已沉静, 黑夜降临, 内心的孤独感慢慢占据心中, 而月亮占了视觉上的优势。所以, 游子就将散发清光的月当做倾诉的对象。如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诗》:

临川多悲风, 秋日苦清凉。客子易为戚, 感此用哀伤。

揽衣起踯躅, 上观心与房。三星守故次, 明月未收光。

鸡鸣当何时, 朝晨尚未央。还坐长叹息, 忧忧安可忘。

临川在秋日时节多风, 虽带来了些许清凉, 却也有着萧瑟的凉意。此时, 离家在异乡作客的游子最能感受离家的哀戚。诗人夜不能寐, 披上了衣服, 独自徘徊地走着, 夜是如此寂静, 诗人“上观心与房”, 孤独的诗人仰望夜空, 夜晚的星星依故, 明月散发着清光。诗人也许是真的只身一人, 也许他的身旁有人陪伴, 但是却无人懂得他内心为乡愁而苦的感受, 这样的窘境才是孤独。报晨的鸡不知何时才啼叫, 离天亮还有好些时候, 此时思念故乡的诗人, 只有坐着叹息, 那股思乡情怀要如何能遗忘。秋夜最易使游子起思乡之情, 秋季的萧瑟, 让身体感觉到凉意, 更容易使游子想念家里的温暖;而入秋时节, 白天愈来愈短, 黑夜渐渐变长, 因为思乡之苦, 入夜后反复无法入眠。只有望着月亮, 藉以排遣这落寞的心情。

什么样的人才有思乡的孤独意识?只有离开家乡、客居异地的游子。客居异地的游子当夜深人静时, 因思乡之情而内心感到郁闷孤寂, 这样的孤独意识被乡愁引发;明月, 在异乡游子的眼中, 是黑夜中唯一能明白游子内心孤独的星体, 也是陌生环境与故乡的唯一联系。因此, 月成了诗人思乡的载体。

2 离情与思念

热恋中的男女一旦分别或鹣鲽情深的夫妇各处一方时, 孤独意识是最常出现的心理现象, 男女双方都会遭受孤独的折磨。这种孤独寂寞与强烈的思恋之情交融在一起, 爱得越深, 分别后相思的孤独感就越是摧心裂肺、锥心刺骨。庄超颖在《古代离别诗中月亮意象的社会心理内涵》一文提到:

古代离别诗中选择入诗的物象往往是多种多样的, ……唯有月亮意象是天下共此景, 天涯共此时, 即月亮意象具有唯一性、共享性, 能够连接相隔千里万里的人, 沟通遥夜相思的离情。……运用了月亮意象而骤然改变了空间观念, 消除了阻隔, 变遥远为咫尺, 变离居为可亲可见。

如上述所言, 月亮具有唯一性、共享性, 不论距离多遥远, 相隔两地的人彼此都能望着相同的月亮, 因为如此, 恋人们对月最能吐露相思之情, 同时也冀望被思念的那一方能感知到这样的深情。

因为月亮在黑夜中具有明亮性, 当夜阑人静时, 诗人们夜未眠, 这世界似乎只有月亮跟诗人还醒着。再者, 月亮具有共享性与唯一性, 纵使诗人与思念的对象距离再远, 只要在夜晚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这月亮也同时照着诗人所思念的人。

3 失意之叹息

人生旅途中难免有不如意、挫折、……等等, 但人们总在困厄中期盼安乐, 在痛苦中追求幸福, 为自已构建一个似乎可望而又可及的理想目标, 从中汲取精神力量。袁济喜在《人海孤舟─汉魏六朝士的孤独意识》提到:

六朝士人的孤独感是一种基于自我觉醒之上的深刻的时代情绪。政坛之祸导致人生祸福无常。……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时代亟革, 政权迭变的历史时期。……各种政治斗争异常激烈, 许多士族文人也被卷入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中, 惨遭杀身之祸。政治局势的反复无常, 人生荣辱的升降迁代, 特别是士人的惨遭屠杀, 加重了人们内心的孤独。

魏晋南北朝一直是政权很混乱的状态, 朝代更迭很快, 而此长时期的分裂, 前后历经394年。政治舞台上, 魏国政权其实是曹魏集团与司马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尔后, 司马炎篡位, 约30余年间, 司马集团不断扩张势力, 使用残酷又恐怖的手段来把持政权。在这政治黑暗、动辄得咎的时期, “天下多故, 名士少有全者”。在这动荡不安氛围中的阮籍和陶渊明, 他们望着天上明月写下了壮志难酬的失意之叹。如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之一:

夜中不能寐, 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 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 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 忧思独伤心。

此首诗写诗人夜深难寐, 起坐弹琴, 诗人本想用来消解内心苦闷与忧思的一种想法, 而阮籍却转而描写他所感受到的凄清的氛围──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在帷幔上, 带有几丝凉意吹拂诗人的衣襟, 勾勒了月光下徘徊、无法入眠的诗人形象。而“孤鸿号外野, 翔鸟鸣北林”, 更显出阮籍于魏晋易代之际, 择主而无主可择, 寻路而无路可走的苦痛。

郑毓瑜于《知音与神思》写道:

由“目想耳存”或“感物兴思”与“形留神往”, 可见创作本身即是透过神思来建立关系距离 (心、物;形、神) , 乃至构显完整情境 (想、像) 的活动。而其实在这“情以物迁”的神思过程中, 它同时就含带了“辞以情发”的修辞工夫。……“意念”必须与词藻联系融会, 也是情思的最终表现。因此, 如果创作神思是为了于心、物间游还出一具体可感、彷如亲睹的表情空间而努力, 那么语言辞章于其中的作用就正为铺叙、写记这“环顾游视”之“物”, 以便经营、挑动洄澜漪涟之“情”。

总之, 在“主体──客体”的互动中, 由于外在的物象纷繁, 加上人的内在思维多端, 行之于文, 则主观而抽象的情、理, 与客观而具体的事、物, 皆有可能相互搭配, 以组织词章作品的内容。月亮这一意象便成了人类思想情感的载体, 它的意蕴十分丰富。在魏晋月意象诗歌中, 诗人将月融于内心思想情感之中, 并使月与内心的思想情感互为辉映, 创造了许多优美的审美意境, 由于作者心境不同, 在不同的古诗词中, 月亮这一意象表现出的意蕴也往往不尽相同, 但却都能表现出诗人的孤独意识。

摘要:魏晋时期的月意象诗歌, 无论是思念亲人、故乡、故人, 还是有感人生的不如意, 皆包含孤独因子, 月亮成为诗人寄托思念情感的载体、孤独心态的宣照者与心灵寄托。本文即试图探讨这一时期月意象诗歌中孤独意识的内涵。

关键词:魏晋诗歌,月意象,孤独意识

参考文献

[1] 逯钦立, 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 中华书局, 1998

[2] 林晓红, 魏晋诗歌研究[J], 云林科技大学汉学学刊, 2002.8

[3] 袁济喜, 人海孤舟─汉魏六朝士的孤独意识[M], 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5.4

[4] 聂凌燕, 三千宠爱在一身──漫谈中国古典诗词中的月亮意象[J], 山东文学, 2008.2

[5] 阮忠, 一轮明月启情思[J],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 1997.1

[6] 刘威, 浅谈唐诗中“月”的意象[J], 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07.3

[7] 何欣竹, 古典诗词“月”意象探赜[J], 山西师大学报研究生论文专刊, 20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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