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爱情诗研究比较(共3篇)
中国是诗的国度,其文苑中的诗词奇葩,为千百年来大众所喜爱,且至今不衰,如果我们把它与西方的诗并在一起,“以平情的观察,冷静的分析,科学的认识,理智的沉思,去进行比较研究”,也许能得出较多理性的结论。
然而要在有限的篇幅内,对中西诗歌的各个方面进行一番综合的比较,就很难不泛泛而谈且流于肤浅。“与其要肤浅的全面,不如要深刻的片面”,基于这种想法,本文拟就中西爱情诗歌这个题材作一番考察。
大家知道,爱情,曾被人们公认为文学中“永恒的主题”,它一经灵心善感的诗人吟咏挥毫,进行精湛的艺术加工,最易引起读者心灵的共鸣,中西爱情诗中那些情真意深,字字出自肺腑的佳句名篇,每每如刀刻石一般铭刻在读者的心扉,因此,研究中西爱情诗歌的理论是很多的。
长期以来,人们一般都认为,中国爱情诗比之于西方的同类题材,要相形见绌得多。这种看法是失之偏颇的。实际上,中国与西方爱情诗歌之奇葩各自摇曳着独特的风姿,散发出截然不同的芬芳,闪烁着截然不同的民族色彩。
从时间上看,中国爱情诗肇端于三百篇,产生的时间大约是公元前十一世纪到公元前六世纪。其首篇《关雎》便开门见山的道出了男子对窈窕淑女的恋慕与追求。再如《邶风·静女》中描述了一对青年男女在城隅幽会时的情景,并通过那姑娘“爱而不见”致使小伙子“搔首踟蹰”的细节描写,表现了他们爱情生活的甜蜜。《郑风·溱洧>描绘的是春暧花开之时,青年男女嬉戏游乐在河边,反映出他们爱情的和谐与欢悦。《诗三百》不仅写男子对女子的爱慕 ,而且还常有女子对男子的爱恋。试读《标有梅》
标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土,迨其吉兮!
标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土,迨其今兮!
标有梅,顷筐暨之。求我庶土,迨其谓之!这首诗,以梅子的黄落比喻青春消逝,年华迟暮,表达了一个姑娘渴望及时成婚的心情。同样内容的在《周南· 卷耳》,《邶风·匏有苦叶》,《邶风·简兮》,《墉风·柏舟》,《郑风·狡童》,《郑风·子衿》这些名篇中也屡屡见到的。从情诗产生的早远,女子对男子的大胆爱恋这点看,西方古代希腊,罗马是无法与中国古代的相媲美的。值得遗憾的是,当社会进入封建社会后,由于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观念的束缚,“发乎情,止乎礼”的中和原则和“诗言志”传统的压制,这种女性直抒胸臆,热情奔放的倾吐和声音。就渐渐减弱了,甚至有的时期是一片沉寂,由此才带来那种中国缺乏爱情诗的读解。
西方爱情诗源于公元前八世纪的希腊。略晚于史诗,而爱情诗史也和中国的一样起源于淳厚质朴的民歌,大都是用来歌唱的,歌唱时往往伴以乐器,并分独唱体与合唱体两大类。独唱体完全是个人情感的抒发,丧失了氏族文学的集体性,被柏拉图称道为“第十位文艺女神”的萨福,是当时最富盛名的歌手,她的爱情诗多抒发恋人间的激情,悲伤,离别的痛苦,妒嫉的折磨,具有语言朴素,感情真挚,音乐性极强的特点,具有特别感人的世术魅力。以至后来伟大的卢梭在暮年时,希望自已唱着萨福美妙的情歌离开人世。然而历史传给今人的萨福的诗歌很少,且为断章残篇,真不得不令人惋惜。
爱情诗在西方臻于完善,由于量多质高给人留下难以忘印象的,当是中世纪的骑士抒情诗。在中世纪,由于骑士制度的形成,产生了骑士阶层。骑士们有着各自追随的封建领主和崇拜爱慕的贵妇人。为了讨得贵妇人的欢心,他们甘愿昌险,作战,为她服务,虽九死而不悔,万死而不辞。对于卢梭说的“我宁肯为我所爱的人的幸福,而千百次的牺牲自已的幸福。”便有骑士思想的影子。骑士与贵妇的爱恋,和婚姻是两码事的,最终目标不是与其结婚,而是一种畸形的婚外“精神恋爱”,是柏拉图哲学中爱情理论在中世纪的积淀。“为着品德而去眷恋一个人总是很美的事”给人们的心态以很大的影响。以至有的人在心中假设一个女子来为之奋斗。骑士抒情的主要代表作“普罗旺斯抒情”中的《破晓歌》,它描写骑士和贵妇人在黎明破晓之时难分难解之情,不避讳肉欲的描写,这就有对封建道德和教会禁欲主义加以否定的意义,因为在当时封建和教会双重制度下,清规戒律,约束重重,男女合一,每每缺乏爱情基础,而追求自由,具 有理想的骑士精神就起了一种变相弥补的作用。
十二、三世纪的骑士情诗为以后欧洲的爱情诗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许思园先生在其遗作《中国诗之特色》中认为,中国诗肇端于三百篇,发皇于建安,极盛于唐,自宋以后,格律题材几无所增益。中国诗生长过程约一千八百年,而西方诗导源于希腊,起于十二三世纪,在文世复兴时期和十九世纪初期,两度极盛,十九世纪末骤衰,前后只有七百余年,从这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伴随着中西各自诗歌成长的爱情诗的发展轨迹吧。
爱情是个诱人的主题,美轮美奂的爱情诗令人目不暇接,常叫人如醉如痴,物我两忘,我们在绚丽多姿的中西爱情诗中探幽揽胜时,常常有这样的感受,中国诗作者男性假托女性之口写诗的甚多。如: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近试上张上部》(朱庆馀)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江南曲》(于鹄)自家夫婿无消息,却恨桥头买卜人。《望夫词》(施肩吾)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闺怨》(无名氏)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月夜》(杜甫)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赠别》(杜牧)
从理论上讲,西方的封建社会和中国的封建社会,男女地位实质上都是男尊女卑的,但是中国的程度要历害得多。如:在中国,夫妻、夫妇、子女、男男女女等词序表明男先女后的原则不可颠倒,过去出嫁的女子要在姓氏之前冠以夫姓;在汉语中,不少坏字眼,也多以“女”字作偏旁部首,如:嫉妒、妖媚、奸淫等等。可见,女子地位低下。同时文人骚客十分看重功名事业,追求“立功、立法、立言”之三不朽。妇人在男人心中不占地位,择偶得命于父母媒妁之言,嫁后须“主中馈”“奉箕帚”,生儿育女,妇女受教育的条件很差很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就必然导致女性诗人的甚少。再加上男司外,女司内的分工,妇在家则“入厨下”,夫在外则“寄寒衣”,因而妇女一般内心痛苦,这个内心痛苦复杂情感的领域,自然为男性诗人所发觉,所利用。因此,中国爱情诗诗人常假托女子之口,来唱对男子,丈夫的恩爱情深,抒写远离的相思情苦,渲泄被遗弃的怨和恨。
在西方,宗教色彩浓烈,人们对圣母圣婴的传说虔诚痴迷,加上又受中世纪骑士精神的影响。妇女地位比之于中国要高得多。比如在古代希腊传说中,人类本是一种四手四脚,圆脑袋,两张面孔的球状生物。万神之王宙斯害怕人类的力量过于强大,危及自已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君权统治,便举起雷电,手杖,将人类一劈为二,但分开的一半却拼命扑向另一半,想重新融合在一起,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爱情,因此西方男子传统称自已的妻子为“我那更好的一半”故而,女子的个性理想、智慧、才干,以至学识,常是男子景慕的对象,这样,就使得西方爱情诗多是男性对女性的仰慕。如本琼生的《给西莉亚之歌》:
只须用你的眼波向我祝酒,我会报答你用我的眼波,或在杯盏上留下一个吻,我就无须寻找美酒来喝,灵魂深处引起的干渴,只能祈求一杯仙浆润喉,即使天神降下甘露,我也不肯换取你的眼波,我新赠你的玫瑰花冠,并不只为把你仰攀,却只为了给它以希望,叫它此后永不凋残。
由于你嗅过的香气,然后把它再给我扔还。
从此它成长吐香,就非出自它,而是出于你的,我敢断言。希腊著名悲剧家索福克勒斯说:“世界的奇物珍宝可真不少,象人这样的唯妙的却很难找。”作为天地之灵秀,万物之灵长的人。他必定有各种理想和要求,要求“在理性和感性上都要得到充分的满足”。要求生命的完美充盈。在人的诸多要求中,“事业情结”和“爱情情结”是不可忽视的两大点。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男子一生的主导是“事业情结”,而女子则是“爱情情结”。一般说来,在事业与爱情发生矛盾时,西方文化的个体性使西方的男子常常舍弃事业而获得爱情。他们认为爱情是事业的动力,能促使事业成功;他们认为人生的最大幸福莫过于爱,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失爱,幸福是人生的追求,爱是人生的大事,在伏尔泰看来,人生有两次真正的死亡:“一个是不再爱,一个是不再被爱,这都是难以忍受的死亡,至于冥目咽气,倒没有什么。”“爱情激荡着活跃的情绪,它可以使死亡的人复活,它可以使沙漠有人居住,它可以使爱的人幻影重现。”(大仲马《红屋骑士》)。这些思想在西方是很普遍的。
而中国,男子则往往以功名为重,爱情绝不会有与功名抗衡的分量。反之他们认为陷入情网,儿女情长是极不光彩的,会使人堕落沉沦,会使事业失败。正如俗语所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夫婿抛妻别子,进京赶考,追求功名,镇守边防,为国为民,效命沙场,宦游南北,离家外出,商贾四方,是极普遍的,两地分居也就理所当然了;加之男子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三妻四妾等情况。又注定中国爱情诗中以“怨情”诗特别多。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为有》(李商隐)
思君如流水,长闻呜咽声。《自君之出矣》(雍裕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锦瑟》(李商隐)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怨情》(李白)
象这类离情别绪,深宫闺怨的“怨情”诗,触目皆是。
西方从中世纪以来,由于骑士风的影响,男子求荣誉骑士功勋竟不是为了自已的擢升,而是为了胜利情敌,赢得情人的青睐。拜伦写的“名声——我对你若有兴趣,并不是爱听你响亮的吹嘘;是为要看她灼灼的目光——她也懂得了:我并非配不上她!”这便是西方男子求得女子垂青时的写照,代表西方男子的群体的意识,所以西方爱情诗对女性的倾慕的表白比比皆是。其中,莎士比亚的十四行体,雪荣和勃朗宁等人的短诗便是“慕”的胜境。我们读马克思的《致燕妮》,也能充分地感受到这一点。
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那样,东西恋爱观相差甚远,西方人重视恋爱,有“恋爱至上”的口号,因此,爱情诗大多写于婚媾之前,又常常是称赞容貌诉申爱慕。彼特拉克对劳拉;斯宾塞对伊丽莎白;拜伦的唐璜对海黛;卢梭对菲尔松、戈登、华伦夫人、戴莱斯;但丁对雅特丽丝;白朗宁对其夫人,简直举不胜举。而中国重视婚姻而轻视爱情,爱情诗大半写于婚后。夫妇情爱,士大夫是每每讳言或不屑言的,“随着四婆裙转”在儒家看来是一种耻事,只有潦倒无聊悲观厌世的人才肯公然寄情于声色,如桀纣与隋炀帝李后主等,但都为世所诟病。中国真正的爱情的诗的精品往往是惜别悼亡。如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李清照的“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洗流”以及我们从陆游、李商隐、纳兰容著、陈曾寿等诗作中找到这方面的例证。
朱光潜先生在《中西诗在情趣上的比较》中指“西方诗人要在恋爱中实现人生,中国诗人往往只求在恋爱诗中消遣人生。中国诗人脚踏实地,爱情只是爱情;西方诗人比较能高瞻远瞩,爱情之中都有几分人生哲学和宗教情操”。的确,西方诗宗教色彩很浓,翻开西方诗歌,我们就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气息。
在希腊神话中,美与爱的女神阿芙罗狄特主宰着人间的情爱,这情爱,犹如诱惑之酒,使人沉溺迷醉;使人痴迷疯狂,使人活力奔溢;使人心灵燃烧。正是在爱情的大胆追求上再加上一种虔诚痴迷的情感,就构成了广泛意义的宗教。试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第一百一十六首《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
这首诗它歌颂了爱情的永恒和伟大,具有浓厚的思辩色彩,阐发了一种近似教义的哲理,很耐人玩味和深思。
又如斐多菲的:
我愿意是树,如果你是树上的花;
我愿意是花,如果你是露水;
我愿意是露水,如果你是阳光;
这样我们就永远能结合在一起。
而且,姑娘,如果你是天空,我愿意成为天上的星辰,然而,姑娘你是地狱,我愿意永堕地狱之中。
这首诗又表现出西方诗人对爱情的追求的执着和顽强,蕴藉着一种宗教的玄思和遐想,体现着一种哲学的理性。
中国思辨哲学不发达,人为宗教观念淡薄,因而中国人重视现实生活米盐琐屑,衣服钱财成为一般夫妻关心最多的事情,不能向较高的地方发玄想,不能向高远处有所企及。所以中国爱情诗缺乏人生的思考和宗教的情操,这也导致了中诗不如西诗那么深广远大。
在西方,女子地位较高,教育也比较完善,加之人文主义思想的启蒙。女性是男性附属品的观念很少,她们的“德”、“言”、“容”、“工”不是为男子的贤内助的标准。她们在人格上享有同男子一样的尊严。合则留不合则去的思想从古至今一直占上风。宁可离婚,而不迁就,因此,西方女子在学问和情趣上可以和男子进行朋友的默契欣合。男女相悦,婚恋合一的现象是比较普遍的。这方面动人心弦,当首称小葡萄牙人——白朗宁夫人的十四行组诗,那枯木逢春的喜悦,火焰般的激情,全展现在她那优美的十四行诗里。
而中国,由于中国固有的社会情形和伦理思想,妇女无法与男子平起平坐,无法与情人感情交流。同时文人不屑围着女子的“石榴裙”转,与他们相处的不是妇女,而是同僚和文字友,因此,男女恋爱相悦的诗,能盘看来,不及朋友交谊,赠答酬唱的作品多。许多诗人的集子中,关于友谊诗,往往占了半多。建安七子、李杜、韩孟、苏黄、纳兰成德与顾贞观等的友谊古今传为美谈。在西方人中,歌德与席勒、华斯与柯勒律治、济慈与雪莱、魏尔兰与兰波等。虽然也以友谊著称,但他们集中畅叙友朋乐趣的诗却很多。严格说来,文学是人们生命的直接呈现形式。然而从它从产生开始就被套上了政治的桎梏,从那以来,一直有着诗乐政的传统,强调诗乐为政治服务,,加以诗言志,赋诗言志理论的形成,使得“文以载道”,使文学蜕变为“明道”;“征圣”;“宗经”的工具。因此,中国古诗中以男女之情来譬喻君臣之谊,使爱情诗常有政治的色彩。这种情况是为中国古典诗所常有,而这是西方诗所绝无的情形。开以男女之情来譬喻君臣手法先河的,是《楚辞》的《离骚》。如其间的“众嫉余之蛾眉兮,谣汤谓余以善淫。”“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以萧艾也”,“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流。”实际上,这是政治上的失意,被谗见疏,用男女之情之比。到了唐代,这种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请看王昌龄的《长信怨》的“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白居易的《后宫词》的“红颜未老思先断,叙倚熏笼坐到明。”等等。甚至自已的文章合不合考官的口味,也要用新婚装束合不合公婆的眼来作比:“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因此,有的诗的主题到底与政治有关,还是与爱情有关,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理清。正因为如此,从前注诗注词的人往往在爱情诗上贴上忠君爱国的徽帜。例如毛苌在《诗序》中毫无根椐的把诸如《关睢》《桃夭》等男女相悦的诗说成是赞美“后妃”的作品,又如张惠言把温庭筠的浓艳香软的《菩萨弯》十四章说成是“感士不遇之作”相反的是,近来有的人又走极端,把十足的忠君爱国的诗却贴上爱情的”“商标”。例如,《离骚》《远游》一类早有正确定论的作品,有人又认为是爱情诗,这可以说是乱作郑笺,穿凿解释,强牵附会之举。西方人是不会将政治主题与爱情主题相混淆的,但他们诗中宗教主题与爱情主题交叉渗透却又是常有的。
以上笔者从几个方面谈了中西爱情诗思想内容的殊异,下面在浅析一下中西不同的艺术风格。刘勰说:“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涤;可有雅郑;并性情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那么中西爱情诗风到底怎样呢?我们知道,西方文化是一个具有激进性、个体性、开放性和吸收性的文化,西方各民族的性格是以感情奔放和大胆坦露为其特征,表现在文学上是对英雄史诗的推崇,骑士精神的讴歌,昌险行为的肯定,掀起狂飚突进式的运动;在美学上崇尚阳刚之美;在哲学上不断以片面性的思辩,突破固有观念的平衡,取得新观念的跃进和突变;在艺术上崇尚震人心魄的戏剧冲突,用艺术形象对运动和角力精神加以张扬,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西方爱情诗的手法是开放式的,笔调直率大胆,铺陈。每每带着激浪巨涛似的情感,狂飚闪电似的想象,惊世骇俗的夸张,而且还常用大自然的背景来衬 托,那大海怒涛;狂飚暴风;峭壁悬崖;荒谷沙漠在中国诗中很难与爱情诗联系在一起。我们下面来读拜伦写的与海蒂的恋情描写:
他俩信步漫游,手儿相携,在闪闪发光的卵石,贝壳上踯躅,踏过平滑坚实的滩头沙砾,这久经剥蚀的,荒凉的藏身之地,由风雨形成,却俨如匠心构筑,他们俩进来歇息,互挨着臂膊,顺从了绛紫暝色的撩人的魅惑。
他们仰望天穹,那飘游的彩霞,有如玫瑰色海洋,浩瀚而明艳,他们俯眺那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轮圆月正盈盈的升上海面;
听得见浪花在飞洒,轻风徐来。
得见对方黑眸里射来的热焰——
觉得四目交窥,他们的双唇,使互相凑近,黏接,合成一吻。
提倡情感的宣泄提倡“日神”的崇高和“酒神”的狂欢,以便在情感宣泄中获得心灵的舒畅,在酒神的狂欢中去寻求审美的快感,是西方具有典型性的爱情诗,易使读者惊心动魄而有一泻无余之感。西诗的情调是刚性美,充分体现了爱情是生命的动力的观念。
中国文学越礼纵欲,主张“乐而不淫,衰在而不伤,发乎情止乎礼”,因此,虽然中国诗主张抒情言志,但却又提倡节制情感,勿过勿滥,主张在克制中和,文质彬彬在安贫乐道中走向物我两忘的境界,所以中国爱情诗所呤咏的爱情是遮掩的。“千呼万呼始出来,犹抱瑟琶半遮面。”爱情只是生命的潜流。重柔性美,情调含蓄,隐约;绵长;委婉深沉;细腻;讲究“言近而旨远,辞浅而又深,虽发语已殚,而含意未尽”;使人“望表而知里,扪毛而辨骨,睹一事于句外,反三隅于字外。”男女相遇、相识、相见、相爱、相别、相逢,,以大自然的旷野景物为陪衬的极少,而常在小桥边、溪水侧、月光下、柳树旁、孤亭客舟里;四周的清风朗日;鸟语花香;小桥流水;湖光山色;幽谷小径;云霞虹霓给人带来艺术的感觉,情绪的感染,识读的底蕴。中国人的内心很多是锁闭式的,爱情的发生更多是在室内,所发爱情诗中的“小楼”、“锈阁”、“画堂”、“回廊”、“别巷”、“深宫”、“雕栏”以及亭、榭、轩、庙、塔等屡见不鲜,这在读者的生理和心理上不会出现,紧张,急迫和不可遏制的情绪冲动,符合中国人平缓、亲切、轻松随和、舒坦、闲适、宁静、愉快等心旷神怡和审美习惯。试读下面几首诗:
惆怅梦馀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红纱,小楼高阁谢娘家。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浣溪沙》(韦庄)小山重叠金明灭,鬓欲度香胆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菩萨蛮》(温庭筠)楼上黄昏杏花寒,斜月小栏杆。一双燕子,两行征雁,画角声残。
倚窗人在东风里,洒泪对春闲,也应似旧,盈秋水,读春山。《眼眉儿》(左誉)这些诗,兼有人物,情绪和背景,而意境深远开阔,蕴藉清逸淡远,感情疏淡悠长,有“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韵致。
在中国,从诗歌的体裁上来看,最能表现爱情的浓丽旖旎的透骨艳语的莫过于词,它是比中国的四、五、七言古诗和律诗成就高的精口。缪钺先生在《论词》一文中曾提出了精辟的见解。“诗之所言,固人生情思之精者矣,然精之中复有更细美幽约者焉,于是不得不别创新体,词遂“肇兴。„„要眇之情,凄迷之境,诗中或不能尽,而此新体反适于表达”。可见词与诗的内容是有区别的。词主要言“更细美幽约”的“人生情思——爱情”。此为“诗之所不能言也”。孔子在删诗时曾说:“诗三首,一言以蔽之,日:思无邪”。可见无邪之思,是礼教范围内的思想,是诗的主要题材。所以诗具有独特的功能,可以“经夫妇,杨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邪思”的爱情自然不再归入诗之正宗,即使能挤进,也是微乎其微,凤毛麟角了。于是,那诗中所不能言的“要眇之情”,也就在词中找到表现它的一席之地。同时词又具有其它诗体难有的灵活和精巧,它容量虽小,却令人小中见大,神游八方,并且能常以其石破天惊之魄力,冲破卫道者的禁区,大胆表现“正人君子”难以启齿,无人可诉的爱情,将爱情赤裸裸地披露于世人面前,无丝毫的掩饰,因而在言情上,它比诗具独异的生命力,更强的艺术魅力。请读下面两首词:
一、从《诗经》中爱情诗剖析中国女性形象
“一诉不已, 乃再诉之;再诉不已, 更三诉之;三诉不听, 则唯有自呼父母而叹其生我之不辰。盖情极则呼天, 疾痛则呼父母, 如舜之号泣于昊天、于父母耳。此怨极也。而篇终乃云‘报我不述’, 则用情又何厚哉?盖君虽报我以无礼, 我不敢以无礼咎君, 我惟以古夫妇之道相处而已。若庄姜者, 则可谓善处人伦之变, 而不失为性情之正者也。”2方玉润先生这里赞扬《邶风·日月》中庄姜“善处人伦之变, 不失性情之正者”, 是对中国女子传统性情的赞扬。在历史演进过程中, 传统道德观对中国女子的性情要求是与君子“温润如玉”相一致的。《邶风 · 日月》反复咏之一唱三叹的复踏形式使读者在鉴赏时能真切地感受到诗句中压抑的情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深深的哀怨惆怅, 浓烈的忧思愤懑, 情感激荡汹涌, 无所诉说之下寄托于天地父母, 但即便是如此哀怨自艾, 宣之于口的还是缠绵纾予的敦厚话语, 这就使得中国女性即便在情感激荡之下也要表现出符合传统道德标准下的审美要求, 不能激切露骨地宣泄心中的情感, 只能选择委婉舒缓的方式来抒发怀抱。表现在人性方面就形成了中国女子温婉、娴静、宽厚的性格特征, 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沉稳的, 向下的, 甚至于有些压抑的性格和气质。
二、由《希腊神话》中的典型女性形象——赫拉来概括西方女性性格
赫拉——《希腊神话》中最典型的女性形象之一, 克洛诺斯的女儿, 天父宙斯的姐姐和妻子。赫拉主管婚姻和生育, 是妇女的保护神。赫拉, 这个西方女性形象对于西方女性文学的影响在于她塑造了一个饱满, 立体, 有生活气息, 有人性弱点的女性形象。不是永远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的神女形象, 正相反, 在她的身上, 女人优点和缺点泾渭分明, 达到一种矛盾中的和谐统一。她高贵的出身决定了她高贵、优雅、骄傲、任性的性格, 同时她又是残忍、多疑、善妒, 狠毒的化身。赫拉维护爱情和婚姻的手段是残忍和恐怖的, 她疯狂地嫉妒着所有和宙斯有不正当关系的女人, 利用自己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威胁报复她所有的情敌, 并且赫拉丝毫不掩饰她的嫉妒、疯狂和残忍, 也从来不在乎外界的评价和眼光。
西方女性性格多是这种昂扬的, 激烈的, 热情的, 美丽的, 复杂的, 矛盾的, 率真的, 敢爱敢恨的。西方女性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 她们的性情奔放、自由, 无拘无束, 释放人类的原始欲望和冲动。
三、中国女性与西方女性形象对比——文化的激烈碰撞
从中国和西方的文学源头《诗经》和《希腊神话》中看双方的女性形象, 中国女性性格是温柔敦厚, 隐忍内敛, 温婉娴静, 宽厚沉稳, 委曲求全的, 而西方女性则是张扬激烈, 热情奔放, 自由率真, 也是狠毒乖戾的, 西方女性更加“有血有肉”, 更加真实。中国女性相较于西方女性更加的温润、包容, 以一种内收的, 圆融的姿态呈现。而西方女性性格则是以发散, 张扬, 奔放的形态出现。《诗经》中的女性和《希腊神话》中以赫拉为代表的女性在某种层面上有非常相似的意义, 但是表现在形象上又是如此大相径庭, 归根究底在于文化的不同。中国的儒家传统文化是一种诗意的, 温和的, 个人道德修养约束的士族文化, 并具有包容万象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智慧, 整体上是一种静中有动的文化。而以《希腊神话》为代表的西方文化是斯巴达文化, 是一种勇士般的进取文化, 挑战, 热血, 征服, 力量, 原始的野性和震撼。这样截然相反的文化衍生出的女性自然不同, 所以西方女性性格用热情如火来形容的话, 中国古代女性性格可以称为是“水月”性格, 水和月都是中国道家文化中阴性的代表, “水, 利万物而不争”, 月, 静谧, 高洁, 温婉。“水月”不仅可以形容女子容色妍丽, 亦是中国古代男权社会下能赋予女子德行最高的评价。
摘要:《诗经》爱情诗中的弃妇诗是《诗经》所有诗篇中情感宣泄最酣畅痛快的篇目。选取弃妇诗中的女子形象来解读中国古代女性形象, 对比西方文学源头——《希腊神话》中的女性形象来感受中国与西方女性性格的独特魅力与二者之间的差异。
关键词:《诗经》,《希腊神话》,东西方女性性格差异
注释
1[1]《当代文艺心理学》金元浦主编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一版第75页
《诗经》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在文学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开创了中华文学的优良传统。在《诗经》的305篇中,约有70首男女情爱诗。这类诗歌通常是一定审美心境的产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审美心理。特别是以一定的意象作为某种感情的反应和代言,成为了《诗经》中爱情诗的一个重要表现。
《诗经》中的爱情诗主要描写了三方面的内容,一是男女间相慕相恋、相思相爱的情歌,二是反映婚嫁场面、家庭生活等的婚姻家庭诗,三是表现不幸婚姻给妇女带来痛苦的弃妇诗。其中,通过对植物、动物、品物、风物、人物的描绘,传达了古人对于美善统一、天人合一、中和之美、刚柔并济、文质彬彬等审美心理的理想与追求。这里以爱情诗的内容为线索,对《诗经》中爱情诗的审美意象与审美心理加以简要分析。
诗经中有很多描写男女相恋的诗歌,其中《周南关雎》是较有代表性的一篇。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作品以“雎鸠”鸟关关合鸣的形象开篇,前四句诗讲了“河之洲”上有一对雎鸠鸟关关合鸣,被一位青年看到。他受到某种启示,结合自身,联想到了“窈窕淑女”。这里运用了动物的形象。传说雎鸠鸟雌雄情意专一,与其他鸟类有所不同。《淮南子太族训》:“《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为其雌雄不乖居也。”我们今天虽然无法考证这种传说的真伪,但这里确实是用雎鸠鸟这一形象作为了感情专一这一心理追求的象征。
通览《诗经》,像这样以燕、雁、雀、鸠、鹊等鸟类形象作为爱情象征的诗文还有很多,大都是美好的情感载体。对于这一点,后文将再举一例加以论述。
接下来,诗中描绘了一个“窈窕淑女”的人物形象。对于“窈窕”一词的解释,通常有多种说法,笔者比较倾向于这种:“窈”是外在美,“窕”是心灵美,也就是说,这位淑女内外兼修,表里如一,理所当然是“君子”的佳偶贤伴。这样一个美好的淑女形象反映了古人追求文质彬彬的审美心理。
在《诗经》中,还有很多这样的美好的人物形象,大多是以美人为意象,调动主体的审美感知与审美想象。反映了古人文质彬彬的心理追求。
在众多反映婚姻家庭的诗歌中,笔者选择《周南桃夭》为代表进行简要分析。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中,”桃”的意象十分的明显,象征着女子的美貌和婚嫁的幸福。“夭夭”是桃枝随风倾屈的样子,象征女子身材婀娜;“灼灼”意为明亮,这里是描写桃花开得繁盛,象征着女子容颜秀丽;“蕡”是果实丰盛的样子,象征女子有一定的生产能力因而带有丰富的陪嫁;“蓁蓁”则是指桃树枝叶茂盛,象征着女子身体健康。”桃”是女子美貌的.象征,同时也象征着吉祥、和睦。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桃一般的女子才能“宜其”“室家”、“家室”、“家人”。在这里,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加的和谐,反映了古人天人合一的思想。新嫁娘不仅貌美,而且会给婆家带来幸福和吉祥,这也正是古人追求美善统一的审美心理的体现。
此外,在《诗经》中,还有很多植物的意象,例如兰、荷、葛、萧、艾、薪楚、桑林等,它们的象征意义比较复杂:除象征婚嫁生活得幸福外,还寄托了追求不得的苦闷,以及弃妇的不幸生活。后文将继续加以论述。
诗中用”桃”来比的这个灼灼女子的形象就不必多说了。她与《蒹葭》中“在水一方”的“伊人”,《静女》中“遗我彤管”的“静女”,《硕人》中端庄健壮的“硕人”一样,都是美的象征,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美的心理追求。
最后对弃妇诗《卫风氓》加以分析。
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诗中自始至终贯穿了“桑”意象。桑树枝叶高大,枝叶繁多,果实味道鲜美。作为树的形象,当然也有四季变化的特征,由春到冬,桑的色彩由绿而黄,数量由多而少,形状由高大而萎缩。这种特征与女子由清纯而衰老的历程十分相似。正因为如此,桑叶的“沃若”与“黄”、“陨”的对比,才得以成为诗中的女主人公从美如沃桑到年长色衰的象征。此时,视觉角度上的外部特征,引发了作者丰富的联想,将二者的外在变化规律加以联系,充分反映了这种不幸的爱情带给女性的巨大痛苦。在比的手法背面,读者不难看出,“桑”成为了女性阴柔之美的象征,亦反映了天人合一,美善统一的审美心理。
另外,诗中“鸠”的意象也是不容忽视的。“于嗟鸠兮,无食桑椹”,相传,鸠食用过多的桑椹就会醉晕。这里用鸠贪食桑椹的意象比喻女子如果被男子的甜言蜜语所麻醉就会丧失理智而沉迷于爱情。于是后面紧接“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以相同的句式引出了作者真正想说的话:警戒妇女,不要与男子沉迷于所谓的爱情。这种意象使抽象的情感空间化为想象的自然境界。
鸟类的意象具有多种自然属性,使写作主体在这种刺激的触发下由鸟及人,将鸟类的自由、美丽与坚贞和人的认知与情感联系起来,体现了人与自然共同遵守客观规律的天人合一的审美意境。
在《氓》中,作者为我们塑造的这一美丽哀婉的弃妇形象也是值得探索的。她对氓的爱热情而由单纯,一喜一哀全都源于氓的行为举动;她朴实天真,一味地相信氓所有的蜜语甜言;她忠贞不二,虽然美貌在身,但出嫁后依然心甘情愿地在氓的家里过着贫苦的生活。然而当一切烟消云散的时候,她刚强勇敢,揭露了氓的虚伪残暴,毅然了断自己的感情,逃离氓的魔爪。面对父兄的嘲讽,她勇于为自己辩护。作者用弃妇的不平悔恨与深情哀叹向我们诠释着爱的真谛。这等刚强,有谁能想到是一个柔弱女子的行为呢?前后互为对比,互相引深,反映了古人刚柔并济的审美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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