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散文集(精选10篇)
看过卢锡麟先生的摄影后,必有许多人方俨然重新觉醒,明白自己是生在云南,或住在云南。云南特点之一,就是天上的云变化得出奇。尤其是傍晚时候,云的颜色,云的形状,云的风度,实在动人。
战争给了许多人一种有关生活的教育,走了许多路,过了许多桥,睡了许多床,此外还必然吃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苦头。然而真正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说不定倒是明白许多地方各有各的天气,天气不同还多少影响到一点人事。云有云的地方性:中国北部的云厚重,人也同样那么厚重。南部的云活泼,人也同样那么活泼。海边的云幻异,渤海和南海云又各不相同,正如两处海边的人性情不同。河南河北的云一片黄,抓一把下来似乎就可以作窝窝头,云粗中有细,人亦粗中有细。湖湘的云一片灰,长年挂在天空一片灰,无性格可言,然而桔子辣子就在这种地方大量产生,在这种天气下成熟,却给湖南人增加了生命的发展性和进取精神。四川的云与湖南云虽相似而不尽相同,巫峡峨眉夹天耸立,高峰把云分割又加浓,云有了生命,人也有了生命。
论色彩丰富,青岛海面的云应当首屈一指。有时五色相渲,千变万化,天空如展开一张张图案新奇的锦毯。有时素净纯洁,天空只见一片绿玉,别无它物,看来令人起轻快感,温柔感,音乐感。一年中有大半年天空完全是一幅神奇的图画,有青春的嘘息,煽起人狂想和梦想,海市蜃楼即在这种天空下显现。海市蜃楼虽并不常在人眼底,却永远在人心中。
秦皇汉武的事业,同样结束在一个长生不死青春常住的美梦里,不是毫无道理的。云南的云给人印象大不相同,它的特点是素朴,影响到人性情,也应当是挚厚而单纯。
云南的云似乎是用藏高山的冰雪,和南海长年的热浪,两种原料经过一种神奇的手续完成的。色调出奇的单纯。惟其单纯反而见出伟大。尤以天时晴明的黄昏前后,光景异常动人。完全是水墨画,笔调超脱而大胆。天上一角有时黑得如一片漆,它的颜色虽然异样黑,给人感觉竟十分轻。在任何地方“乌云蔽天”照例是个沉重可怕的象征,云南傍晚的黑云,越黑反而越不碍事,且表示第二天天气必然顶好。几年前中国古物运到伦敦展览时,记得有一个赵松雪作的卷子,名《秋江叠嶂》,净白的澄心堂纸上用浓墨重重涂抹,给人印象却十分秀美。云南的云也恰恰如此,看来只觉得黑而秀。
可是我们若在黄昏前后,到城郊外一个小丘上去,或坐船在滇池中,看到这种云彩时,低下头来一定会轻轻的叹一口气。具体一点将发生“大好河山”感想,抽象一点将发生“逝者如斯”感想。心中可能会觉得有些痛苦,为一片悬在天空中的沉静黑云而痛苦。因为这东西给了我们一种无言之教,比目前政治家的文章,宣传家的讲演,杂感家的讽刺文都高明得多,深刻得多,同时还美丽得多。觉得痛苦原因或许也就在此。那么好看的云,教育了在这一片天底下讨生活的人,究竟是些什么?是一种精深博大的人生理想?还是一种单纯美丽的诗的激情!若把它与地面所见、所闻、所有两相对照,实在使人不能不痛苦!
在这美丽天空下,人事方面,我们每天所能看到的,除了官方报纸虚虚实实的消息,物价的变化,空洞的论文,小巧的杂感,此外似乎到处就只碰到“法币”。大官小官商人和银行办事人直接为法币而忙,教授学生也间接为法币而忙。最可悲的现象,实无过于大学校的商学院,近年每到注册上课时,照例人数必最多。这些人其所以热中于习经济、学会计,可说对于生命无任何高尚理想,目的只在毕业后能入银行作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挤挤挨挨,皆为利来。”教务处几个熟人都不免感到无可奈何。教这一行的教授,也认为风气实不大好。社会研究的专家,机会一来即向银行跑。习图书馆的,弄古典文学的,学外国文学的,工作皆因此而清闲下来,因亲戚、朋友、同乡……种种机会,不少人也象失去了对本业的信心。有子女升学的,都不反对子弟改业从实际出发,能挤进银行或金融机关作办事员,认为比较稳妥。大部分优秀脑子,都给真正的法币和抽象的法币弄得昏昏的,失去了应有的灵敏与弹性,以及对于“生命”较深一层的认识。
其余平常小职员、小市民的脑子,成天打算些什么,就可想而知了。云南的云即或再美丽一点,对于那个真正的多数人,还似乎毫无意义可言的。
近两个月来本市连续的警报,城中二十万市民,无一不早早的就跑到郊外去,向天空把一个颈脖昂酸,无一人不看到过几片天空飘动的浮云,仰望结果,不过增加了许多人对于财富得失的忧心罢了。“我的越币下落了”,“我的汽油上涨了”,“我的事业这一年发了五十万财”,“我从公家赚了八万三”,这还是就仅有十几个熟人口里说说的。此外说不定还有三五个教授之流,终日除玩牌外无其他娱乐,想到前一晚上玩麻雀牌输赢事情,聊以解嘲似的自言自语:“我输牌不输理。”这种教授先生当然是不输理的,在警报解除以后,不妨跑到老伙伴住处去,再玩个八圈,证明一下输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若乐意在地下爬,以为是活下来最好的姿势,他人劝他不妨站起来试走走看,或更盼望他挺起脊梁来做个人,当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关键词:沈从文,散文,声音,语言
享有“语言的魔术师”盛誉的沈从文, 自1924年公开发表第一篇散文至1949年封笔之间创作了大量的散文作品。沈从文为手中的这支笔融进了自己的诗意感知, 才使得我们在字里行间读出了天人合一的意境。同时, 细细品味文本语言, 不难发现沈从文对于声音的迷恋以及细腻把握, 使散文语言充满了音乐性。
一、对声音的拟声化描摹
拟声词也称为象声词、摹声词、状声词, 是摹拟事物的声音的一种词汇。作者在灵巧的运用拟声词的时候将自然界的声音通过自己的耳朵主观音感的辨别, 模拟出诗化的乐音。
首先是画眉鸟的“锐声长呼”, 直白的文字“婆婆醉酒”、“婆婆酒醉归”是绝然没法联想到鸟鸣的, 这样的话语倒更像是两三岁的小儿脆生生的喊醉了酒的婆婆, 几分天真又有些嘲笑口气, 声音委婉而添几分嗔怪之意。带着这样的心意再看画眉, 调皮的用乐音吸引人注意, 看人逼近又转头逃离, 像是含羞少女神气, 百啭千声的长呼里更添了“林间自在啼”的意味。拟声词的妙用不仅增强了作品的生动性, 使笔下的鸟雀声逼真可感, 也将读者拉近文本, 透过文字进入自己的感观世界, 仿若深山幽谷、百鸟嘤啼都在耳际, 又仿若进入了明代的百鸟房。身在钢筋混泥土间连八哥、喜鹊都不分的我们, 不仅无从想象, 更是麻木到“听”而不见。“郭公郭公”“勾嘟亢当”“咕咕咕咕”“婆婆酒醉”“婆婆酒醉归”这些拟声化的语词精炼直白, 作者未想好恰当的拟音字而未擅自填补的杜鹃鸟叫, 足以让我们再一次的敬畏、怀想并带上自己的耳朵出门。
不仅对有生命的鸟雀之声进行描摹, 对物声也表现丰富。戏台上“铛铛庆铛铛”鼓乐声和木偶戏“当当当当蓬蓬当”的锣鼓声, “嘭嘭嘭嘭”的鞭炮声, “毕毕剥剥”的机关枪声, “哗的沙的”煎鱼下油锅的响声。缺失了拟声词单描述, 例如:“金铃子像小铜钲般清越的叫”, 然而“叮”这一声恰恰是把这清越之音完美表现了。又如, 《老伴》中满河的橹歌声里, “我”在思索旧事追忆旧人。黄昏中远近船只都只是一些模糊轮廓, 长堤上人影移动, 耳边炒菜落锅声与小孩哭声杂然并称。忽然间, 买糖人的小锣“铛……”好似回忆的和思索也被这“铛”一声拉回到现在, 仿若在“铛”声前的所有杂然并称之声都只是为了衬托出静, 只这一声小锣声是真实入耳的。正是生动的拟声词将许许多多作者独特感知的湘西事物用文字记录, 以它们生的状态长久的活在文本中。
二、叠音词的节奏感
运用到的叠音形式有AABB、ABBB、ABB、ABAB等, 在作为对声音的描摹时, 叠音词的效果使得声音本身具有的律动感很好的体现出来了。水乡暗夜行船的经历, 橹桨搅水声换我形容, 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欸乃声”, 但试着比较, 咿咿哑哑声显得更沉静些, 像一种隐秘的放歌, 清幽一曲古琴音。河水汩汩地撞着船头, 橹桨有节奏地在摇响。咿咿哑哑的交叠更像是橹桨与水声的交叠, 橹桨戛轧声里倒让人想到“庄严”。雄鸡的鸣叫总被设定在一个清晨, 嘹亮之音能够穿透窗棂把睡梦里的人喊醒。然而吊脚楼里被捉住的雄鸡却是在过年这一特定的气氛里, 怀想那多情的水手又从他乡回来, 想象里鸡鸣声的“啊呵呵呵”却包含了这一份长长日子里的所有期待。描摹鸡声来得更真实就好似故事的结局也更真实可信了。顽劣的土鹦歌, 平常哑嘶嘶的嗓音正好与它的善模仿形成鲜明对照, 一个“哑嘶嘶”好似更突出了它的真人不露相, 更显出了土鹦歌的聪明天赋。“淅淅沥沥”的雨声“点点滴滴”到天明, 是很常见的意境, 但雨“哗喇哗喇”的落夹着“嗡嗡隆隆”的轻雷, 炸雷惊醒之时听着雨声, 安慰说权当作故乡的夜雨吧。清晰的雨声, 清晰地让人记得自己的存在, 清晰地记起故乡五月节划龙舟时节裸不停歇的雨点, 生之记录也在这默数里让思想活起来。这些叠音词的妙用, 使得声音的断续、缓急在声韵交错中得到了重迭的美。不仅增强了语势, 而且和谐悦耳, 节奏明朗, 用音乐的美感增强了描绘效果。栩栩如生的传神表达大大加深了作品语言的形象性。
三、恰到好处的修辞
文学语言的修辞讲求用词的准确、生动, 而与此同时文学修辞更是在事物表象的基础上加入了作者的主观意识、情感和感知进行的“二度创作”, 所描摹之自然也在这“二度创作”中深化。沈从文在散文创作中也运用了多种多样的修辞手法来塑造富有张力的诗性语言。且每一种修辞都那么的恰如其分而又匠心独具。
比喻, 使得具体事物形象化, 抽象事物具体化, 深奥问题浅显化, 加深作品底蕴, 增强美学意义, 是散文展示意境的有效手段。无涯的夜树顶伏着的猫头鹰, “呜唔, 呜唔”的喊声像凄切的丧钟。夜枭的意象总让人产生毛骨悚然, 像是死神的使者。鲁迅画的那幅猫头鹰也传神的很, 冷冷的目光射过来, 像要穿透人心似的。沈从文把夜枭的喊声比作一个人的咳嗽声, 还是时时在人背后响起的声音。好像在远方又好像在身旁, 一个简单传神的比喻, 用夜枭声的时断时续来刻画夜的静谧。与此同时, 将夜枭的叫声, 比作一个人在背后咳嗽, 将一种凄厉的咕咕声, 模拟一种病人的病态。足以让人想到一个暗夜, 寂静里牵动人心的那断续声音, 让人背脊发凉。而枯竹枝的爆炸, 竹因受热不均的爆裂本身已能造成极大声响, 僜族人的丧葬里就有火葬, 各种哭灵活动之后便要烧竹子, 使竹爆炸作响, 认为知识人死去时间已久, 须要巨响才能使死者苏醒。而此时的火燎却是在洞中, 这声音“如枪响, 如大雷公边炮响”, 因着洞里造就的声势, 实在是最贴切不过了。木头摩擦转动的声音“如龙吟太空, 凄厉而绵长”, 显然无从考证龙鸣与木制材料摩擦的相似度, 然而这一声龙鸣却与古寺的幽寂神圣划上了等号, 换成其它声响反倒难以体现转轮藏的神圣性了。同时这惊吓到让人敬畏的声响又让人恍若游走在历史与传说之间, 寂寞古意的庙宇显露着老人一样的睿智。
用一段会说话的水, 诉说一段长长的思念, 用一艘会说话的船, 牵引一个梦中人来赶远行者。水霎时变成了沉静的少女, 触到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他在温习并称量自己的幸运, 为幸福而自觉叹息, 这份心情, 只有一脉优雅的水的柔波能够说的透明。那匹固执且柔和叫着的小羊, 让作者又怎样的想着一个生命, 才会觉得忧郁。小羊叫声轻柔, 那么温暖的一个声音, 一个鲜活的存在。艾叶的《自画像》这样写道:“一只满山觅食的小羊/叫声打动不了一颗柔弱的草/踩着山石上路/才知生存之路如此坚硬/柔弱的毛发袒露着纯真/总是对风折服/连头上的角也温驯地弯向自己/从不向世界冲刺。”吊脚楼上是人语和笑嚷, 那些单纯的为了生的人们也像那匹小羊, 温柔而坚强的活着。七八只关在细篾圆笼子里的小鸡雏啾啾的喊着, 小孩眼里最想呵护的生机, “大约是在想着它的娘”, 作者的想象又让这“啾啾”声添了一笔温情, 然而, 想起这些小鸡雏的命运, 却已是待贾而沽了。每一份拟人化的描写里都透着一份作者的感怀, 为这些有生命无生命, 能开口不能开口的述说, 为走向死亡的黄牛叹息, 为轮回历史间的美慨叹。
每一种引起作者关心的声音里无不蕴含了自然化的普通人生活的日常景象, 会让沈从文感到生存或生命。在宇宙万汇的动静之中“听”宇宙万汇的动静, 融入到宇宙万汇的动静之中。听, 倒不在直接入耳的这各色声响, 而是声音背后人的一种生命形式。沈从文试图用细节的回声, 把读者从凡俗的人生梦寐中唤醒, 去感受时间的永久恒在。
参考文献
[1]赵园.沈从文名作欣赏[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 2010.
——题记
这时失望的浮萍来诉说自己凄惶的心情时所唱的歌,虽然没有换取一些眼泪来,却新交到一个朋友——小草。一句“小草儿,漫伤嗟!同样漂泊有杨花。”让浮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同情的爱抚。
浮萍羡慕地询问小草有关温室的情况。小草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小萍儿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几个疑问,小草毫无顾虑地议论着它所遇见的诗人。
即使是在这种不惬意的地方,浮萍也不再失望,小草也不后悔,因为它不再孤独,因为它是为目标为追求而留在这儿的。
听着它们的谈论,我脑袋理论却在幻想那个“虹的国度”——玫瑰色的云彩,金刚石的小屋,有一个银白翅膀,而翅膀尖端还有个蘸着天空明蓝色的小仙人,还有一个坐在蝴蝶背上,用花瓣上露珠当酒喝的真宰。
我认为,当小萍儿与小草交谈那会儿,小萍儿心中已经不再幻想那虹的国度,因为它精神上有了寄托,心情不再消极。
很想弄明白,沈老先生写这文章的意义,这样的地理环境代表着什么,那小草、浮萍、诗人、玫瑰又各代表什么?
是代表他那时的时代吗?小草、浮萍、诗人、玫瑰……是他那时所赞赏与批评的人的时代吗?开篇中那个“虹的国度”是他心灵的世界吗?也很想问个明白现代世界是他心中“虹的国度”吗?
忽然打了个冷颤,是因为这天气吧!
看着阳光下那低着头的葵,我想那应该不是“它”想要的世界。看完《狂人书简》,才明白葵心中“虹的国度”是爱的情感世界。葵为“感情”而愁,它急于想要履行爱的义务,急于挑起爱的担子,但似乎想而不得。
我突然想到席慕容的一首诗《一颗开花的树》:“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此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你我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守在你必经得路边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生前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我想葵如果能体会“一棵开花的树”的用心于等待;它也许不会急于求而不得,也许它应该向树学习,也许它更应该顺其自然吧……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顾城的这首诗,大概就代表葵最终无奈低头的痛心,葵等待又想前进,急于担起又怕失去爱的最佳诠释。
说到爱,我想起了很多:无私而细腻的母爱,伟大而深沉的父爱,纯洁而美丽的友爱,浩瀚而宽广的博爱……这些爱我都能懂得,但是否还有其他爱呢?
他的散文集,总是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如诗,如画。
《边城》一书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翠翠了。
在她的一生中,经历着许多凄美的生活,和感人的爱情故事。作者以这个少女的背影为灵感创造这一人物形象。
他描写了湘西边小镇的人们,用善良、坦诚、勤劳、质朴的`人性光辉,谱写出一支美好的山村生活的牧歌。
同时在淡淡的言语中,还是透露一丝对作者对湘西苗族文化无限眷恋。逝去的爷爷和出走的傩送分别代表了苗人无法割舍的历史。
散文中抒发着作者对故乡的眷恋,表达着自己对妻子的爱意。
那时的人们生活艰辛,在岸边水上的世世代代生活的人们,依然保持着自然旺盛的生命力,由此发生了无限感慨。
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延伸出来自己的想象。
关键词:湘西;文化;传统
《边城》是沈从文先生的代表作,展示给读者的是湘西和谐的生命形态。沈从文生于湘西,长于湘西,他与湘西有割不断的血肉亲情。湘西这块古老的土地给予沈从文很多的灵感,他把湘西的人和事,详细的风俗人情,湘西的社会环境用笔描绘出来,绘成一幅独特、优美的画卷。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青山绿水相环绕的人间美景跃然纸上。
《边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纯净自然,展现出一个诗意的自然环境与人类社会。然而最终美好的一切只能存留在记忆里:天保和傩送一个身亡,一个出走,祖父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去,一个顺乎自然的爱情故事以悲剧告终。
这不能不使读者陷入无边的怅惘。论及作品时,作者自己说:“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故事中充满了五月中的斜风细雨,以及六月中夏雨欲来时闷人的热和闷热中的寂寞。”沐浴着湿润与和谐的水边小城,蓬勃着人性的率真与善良。“文明”社会古旧的礼法与习俗在自然人性面前难以施威。然而,当生活中的各种情感都顺乎自然向前发展时,却有着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与偶然。因此,小说容纳了现在和过去,生存和死亡,恒久与变动,天意与人为等诸种命题,笼罩在整部小说之上的是一种无奈的命运感。
《边城》是作者努力建构的充满自然人性与牧歌情调的世外桃源。宁静和谐的社会环境与淳朴善良的民风,随着现代文明已渗透进边缘偏僻的湘西,它将难以维系。沈从文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在文学作品中构建一座供奉人性的小庙,让读者明白世外桃源并不是没有的。在这里,沈从文创造出闪耀着神性之光的理想人物,既体现着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诚的一面,也同时反映了作家身上的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式的情怀。
翠翠的身世是个悲剧,翠翠的父亲是个绿营屯戍军人,严格地说,对苗族文化而言是一种异质。翠翠本身是汉文化(父系文化)和苗族文化(母系文化)融合的产物,从翠翠父母的爱情悲剧里,我们可以看到汉文化同苗族文化的不平等关系,以及这种权利关系在苗汉文化关系上的历史冲突和历史悲剧。
翠翠这个无所依靠的孤雏无疑是湘西苗族文化的象征。翠翠作为“爱”与“美”的化身,透露了湘西文化农村世界中的人性美和人情美。翠翠在茶峒的青山绿水中长大,大自然赋予她清明如水晶的眸子,也养育了她清澈纯净的性格。她天真善良、温柔恬静,在情窦初开之后,便矢志不渝,执著的追求爱情,痴情地等待着情人,不管她何时回来,也不管她能不能回来,翠翠人性的光华,在对爱情理想的探寻中显得分为娇艳灿烂。作者赋予她的是善良与清纯,塑造了一个被净化了的心灵。翠翠永远是纯洁的,在她的身上找不到现代社会被权利欲熏得没有人性的欲望和势力。这正是苗族文化的精华所在。苗族人民古朴的民风在她的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翠翠与爷爷日夜守着渡船,陪伴他们的还有那只黄狗。白塔守护着渡头,守护着翠翠一家,守护着翠翠的梦(翠翠在白塔下午睡,梦里为山鸟山歌所浮)。
爷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与渡船为伴。这只方头渡船很有特点:船上立一支竹竿,挂一个铁环,在两岸牵一段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缆上,牵船来回过渡――这是一个封闭、单调的意象,是一种河流(线性时间,一元历史)无关的存在状态,隐喻苗族古老的生活方式。这里没有跨越河流的大桥,没有如飞的汽艇,所有现代化的水上工具这里都没有,只有爷爷,爷爷手上的.桨还有船。人们的日子照样过着,没有喧嚣,只有宁静。少了现代化空气的浑浊,多了一份清新、自然。
老船夫唯一的朋友便是那一只黄狗,黄狗陪爷爷渡船,陪翠翠入城备办东西。在他们的生活中少不了黄狗,黄狗也离不开他们。黄狗是一条忠实的狗,在它的生活中,或许老船夫和翠翠就是它唯一的依靠。
本文写了一个三角式的恋爱悲剧,大佬二佬同时爱上翠翠,这是两种文化观念为争夺湘西女神的归属权而发生的历史冲突。翠翠是少女,大佬二佬是男人,翠翠只有得到男性的唤醒和肯定,才能从少女长大成人,才具有成人才有的主体性。翠翠爱情的美满,既是翠翠个人的成人仪式,也是湘西苗族文化的现代化转型。在这里,翠翠个人的发育成长过程是与历史的发展史同步的。通过个人的经历展现民族的自我改造,这是成长小说的模式,当然,在《边城》的结尾翠翠的成长并没有完成。
大佬在行船时溺水而死。那么,二佬的命运是否比大佬的好呢?二佬能使翠翠长大成人吗?二佬与翠翠相互爱悦,然而,有碾坊陪嫁的王团总家的小姐挡在二佬与翠翠之间。在苗族文化――汉族文化――西方文化,多重权力关系中,“碾坊陪嫁”意味着什么呢?
“碾坊陪嫁”这件事,对于翠翠所代表的湘西文化传统而言,是一种异质。这种异质,也与边城传统的重义轻利的淳朴民风截然相反,唯实唯利的价值观念悄悄地进入了边城,不可抗拒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这种来自外部另一方面的巨大势能,将在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上摧毁传统生活方式的基础,湘西古老的传统世界行将崩溃。古老湘西文化将何去何从,翠翠的路又在哪里,在《边城》结尾,沈从文并没有作明确的回答:“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沈从文只是透露出了对湘西文化将去向何处的隐隐担忧。在一个凄美的爱情悲剧中,也给读者留下了丰富想象空间。
参考文献:
[1]朱栋霖.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沈从文.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关键词:沈从文,美学理想
在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是一位很有特色的风格作家,三、四十年代即蜚声中外。 但一直以来,文艺评论界对他作品思想性的认识存有一定的争论。 存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文力求从美学角度对沈从文及其作品作一些粗浅的探讨。
一
沈从文是继鲁迅之后,在三十年代与郁达夫齐名的抒情小说作家。其作品俊俏飘逸,快人耳目,思想上、艺术上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然而,这样一位文思敏捷、才华横溢的多产作家,多年来得到的评价是不够客观公正的。有人认为“, 在艺术上,沈从文有一定的成就,但作者在思想上有很大的局限性,常常不愿或不敢正视黑暗的社会现实,而喜欢用虚无飘缈的田园牧歌式的描写来代替对现实生活的严肃反映和回答”[1]。由于研究者多从作品内容入手去分析作品的思想性,所以难免有些偏颇。 分析一个作家的作品,既要观其思想性,也要联系作家的艺术修养和美学理想。 不同作家,向人们解释生活的角度、方法不同,有的隐,有的现,有的直接,有的间接。 沈从文出身和经历的特殊,使得他对生活、对社会有着特殊的审美感受和理解, 作品的思想倾向性多隐藏于审美对象中且通过美学角度表达出来。
沈从文的美学理想是什么呢?渴望改变现存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使人生更合理一些,更美好一些。 他的审美选择是:艺术不表现丑恶事物,着重表现“ 人生向上”的一面;崇尚“ 人性的复归”、追求 “ 人性符合自然”的一面。 这种对善与美的追求,实根源于对黑暗社会现实的憎恶和否定。沈从文在自己的作品中歌颂了乡村人民的朴实,刻画了人性的善良,将其与封建礼教甚至是时代环境对立,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比较。作品中表现出来的自然美和人性美是对下层劳动人民的赞扬和肯定, 也是对旧的社会制度及上层社会的批判。 这也体现了沈从文的美学理想:以“ 避世”来“ 谏世”,而非表面内容所体现出来的“ 厌世”,其用美来批判政治。
二
纵观沈从文的创作,大致可分为两部分:以描写上层社会,反映都市生活为题材的小说;以湘西题材为主,表现下层劳动人民美好品质,赞美家乡人事的小说和散文。而最能体现他的美学理想,寄托其思想感情的,是他作品中的抒情部分,即以湘西为主的那部分创作。为了实现自己的美学理想,创造一种和谐优美的艺术境界,他在作品的构思和艺术技巧上,都做了努力。
首先,他截取生活中那些和谐、明快、平凡、美好的事物来表现和塑造优美的环境和形象。 翻开沈从文以湘西为题材的小说集,即会发现有别于同时代作家的这一选材的特殊性。 他从自己的故乡, 开掘出层出不穷的题材源泉,描绘了当时的作家们还不曾涉猎的风俗画。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高高的吊脚楼,汤汤的流水,小而美丽的篷船,天真娇憨的少女。 人们是那样纯洁、朴实、强健和重情。《 月下小景》 中男女主人公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口含毒药微笑死去的情景,《 菜园》中母子俩安适恬静的画面,《 边城》 里优美的风景,皆是作者努力塑造的理想美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求。
其次,在作品中先创设优美的意境,然后让主人公在这样的环境里展示性格,演绎出他们的悲喜剧。 沈从文的小说常以传神优美的笔调,把我们带入一个如诗境地。《 边城》是沈从文代表作,在这篇小说中,几乎倾注了他的全部美学理想。 作品通过许多动人的环境描写,来展示主人公翠翠的明慧、天真、机灵和对爱情的忠贞性格。 对这个灵魂美和形体美的少女内心的揭示,作家多是通过神奇的境界完成的“: 翠翠不能忘记祖父所说的事情,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的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对山悬崖山腰———去掀什么呢?摘虎耳草!白日里拉船时,她仰头望着崖上那些肥大的虎耳草已极熟悉。崖壁三五丈高, 平日攀折不到手,这时节可以选顶大的叶子做伞。 ”[2]透过这种幻境, 看到的是翠翠纯净透明的心灵和她刚刚萌发的爱情的追求。
第三,用抒情诗的笔调进行创作,恰当地处理人们间的情感关系,表现人们的情感美、道德美,这也是沈从文表现美学理想的一个重要手段。 与其他作家的作品不同,沈从文小说的突出特点是抒情笔调的运用。 他糅合了诗歌、散文因素,构成抒情诗的风格。 其特点是侧重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和由生活情景所引起的人的感受,不像传统的叙事文学那样叙述完整的故事、刻画完整的性格,而是某一阶段人物具体状况。因而决定了他的小说表现手段的感情色彩和戏剧性。 如《 龙朱》、《 媚金,豹子与那羊》、《 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 三个男人与最后一个女人》 等,通过叙述故事,描绘了一些生活现象和自然界的景物,但其目的是为了抒发情感。 在《 边城》、《 月下小景》、《 阿黑小史》等篇中,虽也有故事,刻画了人物,却不像一般叙事文学那样,人物写得那样充分,情节叙述得那样完整,而像一首长篇抒情诗,表现了丰富的情感。 正是这种抒情诗般的特殊表达方式,使得沈从文可以尽情地描绘自然景物,勾画人物,尽情地处理人们间的情感关系,从不同角度揭示人生。
三
沈从文的美学理想, 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出一种优美的风貌,这是作家酷爱优美这一审美理想的结晶。 然而,形成他的美学理想的因素是多方面的。
第一,形成沈从文美学理想的决定因素是时代的审美要求。 从二十年代起,现实主义已发展成为中国文学的主要潮流。 社会的黑暗,政治的腐败,人民对自由解放的渴望,要求文学的真实性、战斗性。 但是,还应看到,在现实主义文学发展的同时,还有一股缓缓流动的支流, 这就是中国现代抒情小说———浪漫主义文学的一个分支。这种文学样式“, 明显融入诗歌散文因素,具有鲜明的艺术意境, 偏重于表现人的情感美、道德美,弥漫着浓郁的浪漫主义氛围。 ”在二十年代,能产生抒情小说这一文学流派并非偶然。 经历了动乱年代的人民大众,精神上受够了折磨,不希望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人生悲剧。 于是他们把希望寄诸未来追求,寄托于给予他们影响的文学作品。这种对美与和谐的审美选择,是时代对作家提出的要求。托尔斯泰说过“: 我认为艺术享受和艺术需要,存在于每个人的天性之中, 他属于任何一个家族或人们。 这种需要有权而且应该得到满足。 ”[3]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是鲁迅先生,他第一个站出来用抒情诗的笔调进行创作。继鲁迅之后,又有郁达夫、废名等人把抒情小说向前推进了一步,但没有得到完美的发展。完成这一任务,并使抒情小说走向成熟的是沈从文。对于时代提出的要求,沈从文始终在探索, 他在与劳动人民的长期接触中深深地感受到了时代跳动的脉搏,把握住了时代的审美要求。
第二,对生活不断的探索和对艺术的执著追求是形成沈从文美学理想的主观因素。作家是时代的产物,而作家要站在时代的高峰, 在其审美理想中表现时代的精神,除了客观条件外,还需要作家主观上的努力才能达到。 作为专业的艺术生产者,必须同时具备两种能力,这就是特别发达的审美感受能力和传达这种审美感受的艺术表现能力。这两种能力,沈从文完全具备了。沈从文的少年时代是在家乡度过的。他所受的教育是宽泛的,虽然只念了几年小学,但却接触了广泛的人生。 他的一身野性养成了如他自己所说的“ 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的性格。他当过学兵,受过操练之苦;他随军队辗转于湘、黔、川边境;他做过军队中司书,也当过地方收税员。特殊的生活经历,使他得以和下层人联在一起,了解民生饥苦与愿望,从“ 汤汤流水”上,他“ 明白了多少人事,学会了多少知识,见过了多少世界,”从而扩大了他的生活面,深化了他对生活的理解,提高了他的审美感受能力,为后来的创作打下了基础。 他善于吸取前人和西方有用的东西为己所用,接受同时代作家的影响,开出一条独特的艺术道路。 他用抒情诗的笔调写小说就是受鲁迅、郁达夫等人的影响[4],在艺术技巧上,从契诃夫那里得到启发。 他的创作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其小说有日记体、书信体、对话体、游记体等,都能充分表达自己的审美感受,并给人以新意。
翠翠,一个青涩、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她的羞涩是自然的、不做作的,但却是中国几千年道德、文化在每一个女人血液中的沉淀——是的,是经济文化的产物,而非原初性的;是属于东方的,而非人性的;是人类社会的产物,而非动物的本能。——是的,那深刻在女性血脉中的面对男性的自卑,那压抑真实感情、等待幸福降临的被动,都是人类几千年历史所赋予女性的性别特质。
那位深爱着孙女、渴望孙女能够得到幸福的善良、可爱的老船夫,亦无法跨越历史和时代所赋予他的局限性。为了孙女的亲事,他内心所呈现出的渴望、焦虑、自尊、自卑、掩饰、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矛盾、挣扎——是那样令人痛心和无奈。是的,他岂是在与自己的内心斗争?他是在与整整一部人类历史较量,他怎能超越时代给孙女一份自己把握得了的幸福?——最后,老船夫带着一生巨大的遗憾走了,他无法把握女儿的幸福,亦无法把握孙女的幸福。而翠翠,除了等待幸福,还能有第二条可以通向幸福的路吗?
其实,这岂是发生在一个边城的故事?这难道不是中国几千年来天天在发生的故事?那坐在溪边高岩上默想的又岂是翠翠?那难道不是千百年来无数渴望幸福的女人?
是的,谁能把握自己的幸福?谁又能跨越历史享有不受时代束缚的幸福?——男人与女人的真正相遇,中间真的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部厚重而艰难的人类成长史。可那样的一天真的值得期待、值得向往,因为,那是人性真正解放的日子,那是人类走出历史阴影的日子,那是人类不仅在物质上也是在精神上真正丰盈的日子——尽管路还很长,但值得人类不竭地追求和向往。
一座白塔,一个老人,一个孙女,一只黄狗。这就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
很多人会把这座僻远的山城看作那遥远的桃源乡。边城的山是青墨色的,边城的水是秀丽的,边城的人善良,纯朴。
那白塔属于边城,那老人和孙女也属于边城。合上扉页,亲身感受,我仍然会想起那位撑渡人,那个执拗而幽默的老头儿,那位慈爱而善良的祖父。
他爱孙女翠翠,宠她爱他,想一辈子守护她。翠翠是祖父一手拉扯大的。爷孙两相依为命已经十多年了。他带翠翠去看端午赛龙舟,为翠翠吹起悠长的唢呐,了解翠翠细看新嫁娘的心思。他是位好祖父。
他一辈子都在撑渡,已经干了50年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虽然渡人但是否能渡己。每天无论风吹雨打他都守在岗位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他也知道,渡河人的焦虑和无奈。已经70多岁了。老船夫似乎还保留小孩儿的心性。在坚定拒绝了商人的钱后,又玩笑似的留下一枚钱币给翠翠,为了向翠翠呈现自己还不老,他故意紧握拳头,尽量让那只苍老的手看起来更年轻。他是位好撑渡人,一位有趣的撑渡人。
撑了一辈子的船,在他心里,船就是他,他就是船。
明媚的阳光下,老船夫的笑脸像一朵历经沧桑但依然灿烂的菊花。但又有多少人知道,笑脸下的悲伤?
翠翠的母亲,也就是老船夫的女儿。爱上了一位军人,最后为情而死。留下年幼的翠翠。翠翠渐渐长大了,但他额。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守护翠翠。他也担心,翠翠母女俩会拥有相同的命运。这一切,孙女士不知道的。就像是那天晚上在渡船里谁也不知道另一个人的记忆所止处。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天宝死了。傩送走了。顺顺不接受翠翠成为他的儿媳。老船夫操了一辈子的心,但现在,心累了,心碎了。
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白塔倒了,船飘走了,老船夫死了。我想他一定还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牵挂无处申诉。然而,他还是走了。
一、自然生命观念的形成
“乡下人”, 始终是沈从文自觉自愿贴在自己身上的一张标签, 再融合进他生命中的北漂经历, 便在他个人视角内形成了巨大的隔膜——城乡文明之间不可逾越的隔膜, 比如人生阅历的不同, 价值观念的错位, 社会地位的差别, 精神理想的反差等等。在沈从文看来, 生命的神圣和庄严感, 来自于乡下人本真、质朴的人性, 而绝非城里人颓废、堕落的人性, 所以, 他以乡下人的美好人性入文, 希图构建起一座心灵的神庙。
沈从文曾在他的《时间》中, 写过一段话:“心性绝顶聪明、为人却好像傻头傻脑, 历史上的释迦、孔子、耶稣就是这种人。这种人或出世, 或入世, 或革命, 或复古, 活下来都显得很愚蠢, 死过后却显得很伟大。屈原算得这种人另外一格, 历史上这种人可并不多。可是每一时代间或产生一个两个, 就很像样子了。这种人自然也只能活个几十年, 可是他的观念、他的意见、他的风度、他的文章, 却可以活在人类记忆中几千年。一切人生命都有时间的限制, 这种人的生命又似乎不大受这种限制。”
从这段话中, 我们大致可以将沈从文对生命的看法分析一二。他认为, 生命的庄严与神圣不受任何有形无形的制约, 比如生老病死, 比如空间时间。因此, 沈从文以自己的作品谱写了一曲人性与生命的赞歌, 赞美了最原始的生命力量, 赞美了最淳朴的理想人格, 并借以表达了对生命的神圣、价值、尊严的一系列思考与感悟。沈从文希望通过自己作品中对于湘西世界的描绘、对于湘西人性的弘扬实现一种救赎, 对城里人颓废人性和整个民族堕落灵魂的救赎, 这也体现出他一直关照的对象, 更折射出他构造灵魂神庙的理想。
二、神性生命意识的确立
沈从文小说的巨大艺术魅力, 极大的体现在他对于生命神性的礼赞与膜拜, 以及将这种强大的艺术力量转化为激励人生的力量。在《边城》中, 老船工不以家长的权威向翠翠的爱情施压, 而是让其自然发展, 保证了这份爱情的神性;在《月下小景》中, 傩佑和女孩子不畏死亡的恐惧, 越过风俗戒律, 坚守了纯真的爱情;在《老牛伯》中, 通过对老牛伯与他的牛心灵相通的描绘, 再现了作者的神性生命意识;在《萧萧》中, 作者以自己的神性生命意识, 拯救了被古老习俗断送掉生命的萦策。
沈从文说:“世界或社会即因人而存在, 道德与风俗也因人而存在。”可以发现, 因为沈从文在作品中确立了神性生命意识, 所以他实质上为作品中的许多人物撑起了一把庇佑之伞, 保护了这些人物的生命尊严、质朴人性、纯洁爱情、自由追求。沈从文通过自己的作品构造出的湘西世界极尽美好, 即使历尽生活波折, 即使面对苛酷习俗, 依然能够坚守爱情的纯洁, 依然能够拥有仁厚的人生, 并尽其所能地去勾画这个世界最美好的部分, 即使所勾画的并非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 但因为沈从文生命意识与湘西情怀的融合, 却更让人多了几分向往。
沈从文小说中, 神性生命意识的确立, 成为了高贵人性的一把标尺, 高尚品德的真实源头, 从某种程度上讲, 他维护了伦理道德的高度纯洁, 也保证了生命的神圣、庄严与活力。
三、人物生命哲学的构建
沈从文小说中的男性形象总是展现出蓬勃的朝气、野性的生命力和强悍的阳刚美, 他们不但热情勇武, 而且豁达洒脱, 不但桀骜不驯, 而且铮铮血性, 生活得酣畅而且自由。沈从文说:“我崇拜朝气, 喜欢自由, 赞美胆量大的, 精力强的。”可见, 他所激赏的正是生命中最本原的意识和力量, 以及具备这些性格特质的人。沈从文曾在作品《虎雏》中塑造了一个小兵形象, 正像作品的标题, 小兵像初生之虎, 具备原生态的野性与蛮性, 不驯服, 有血性, 展现了最原始的生命力量, 以及城乡文明的巨大冲击中, 城市文明的弱势地位。“一切水得归到海里, 小豹子也只宜于深山大泽方能发展他的生命”, 这是小豹子的命运旨归, 也是沈从文自我观念的体现。在沈从文看来, 人只有在真正的野性和活力中, 才能确认生命的价值与生活的意义。
沈从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特质与男性形象特质是相对的, 但却又能互为补充。他所描写的女性形象自然纯粹、柔美自由、活泼可爱, 有生机、有活力, 就像故乡湘西有情而清明的水, 她们都具有生命的本真之美。如沈从文作品中的翠翠 (《边城》) 、萧萧 (《萧萧》) 、三三 (《三三》) 等年轻女性形象, 她们都是生活在青波绿水之中, 深受水的熏陶与滋养, 具备水的灵动与美好。因此, 她们都拥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特质, 灵魂高洁得不染一丝尘垢, 品行纯净得不容一点污秽。这些女性形象都以最纯真热烈的状态、最纯澈明媚的性情、最单纯执着的信念在生活着、恋爱着, 恣意于自己鲜活自由的生命状态, 在与水相亲、与水相融中感受世界的美好, 体现出强有力的生命精神。
总之, “生命”是沈从文作品的一个重要关键词, 在他的小说中充满着对于生命精神的思考与探索。他通过自己的作品, 盛赞了大美湘西的风土、人情、人性, 更确立了神性的生命意识, 探索了永恒的生命哲学。深刻的生命精神的体现, 为沈从文的小说更增添了无尽的意蕴与丰富的内涵。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文集 (第10卷) [M].花城出版社, 1984.
[2]沈从文.时间/沈从文全集:第十卷[M].北岳文艺出版社, 2002.
[3]王秀来.论沈从文小说的生命意识[J].德州高专学报, 2000 (3) .
[4]邢建勇.沈从文小说的生命原始精神[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3 (4) .
[5]刘畅, 宁珊珊.生命神圣——沈从文小说的生命意识初探[J].柳州师专学报, 2013 (6) .
沈从文先生的湘西小说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小说主要以湘西的人或事作为描写对象,一类是反映湘西少数民族,主要是苗族人民生活习俗的,这类作品极富民间传说色彩。另一类是反映湘西山民生活的。在他笔下,湘西风光秀丽,湘西人纯朴、善良,虽生性好斗却懂得识大体、顾礼义,他给人们构建了一个充满爱的湘西世界。
在沈先生一生的小说创作中,他的城市小说几乎占了一半,但却没有多少成为名篇。而占其小说创作总量另一半的湘西小说却给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其中不乏名篇佳作。在沈从文先生笔下,湘西边陲的秀丽风光——清澈见底的小河,翠绿连天的高山,在急流险滩中飞驰的木船,风格独特的吊脚楼是那样的牵人心魄,动人情怀。世代生息繁衍在这里的湘西土著人们,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当然在这之中也不乏杀戮与血腥,但从沈先生创作的整体情况来看,这类描写只是占少量的比例,而且作者也并不是以揭露或批判的口吻来描写,而是以冲淡平和的心态来表现。在他创作的小说中,凡以湘西的人或事为主要人物、主要事件的,绝大多数是充满着一种和谐宁静的气氛。在他这些小说中,湘西的人大多是纯朴、善良,虽生性好斗却懂得识大体、顾礼义的。他的这类小说,最能体现传统文化的影响,也最能反映湘西地区的民风民俗,特别是湘西苗族人民的风俗习惯。
他的这类湘西小说,按题材分为两类:一类是反映湘西少数民族,主要是苗族人民习俗的,这类作品又极富民间传说色彩。另一类是反映湘西山民生活的。前者以《神巫之爱》、《龙朱》、《媚金• 豹子•与那羊》为代表;后者以《边城》和《三三》为代表。《神巫之爱》、《龙朱》和《媚金• 豹子•与那羊》创作于1928 年冬至1929 年春,这时沈从文先生正寓居上海十里洋场。面对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作者并没有沉醉于这些之中,而是把创作的笔触放到了生他养他的湘西,回到了山青水秀的苗族居住地。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如龙朱、豹子、神巫等都是苗家人的骄傲,虽然龙朱属白耳苗,豹子属凤凰苗,而神巫属白脸苗,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皆是人中之龙。然而,他们三人又各有特点。龙朱是白耳苗中的美男子,而且是“美男子中之美男子”,“这个人,美丽强壮象狮子,温和谦驯如小羊。是人中模型,是权威,是力,是光,种种比譬全是为了他的美。他不但人美,而且“德行与美一样,得天比平常人都多”。这些描写,把龙朱这个形象很好地展现在读者眼前。而正因为他的美丽、健壮,反而使许多多情的姑娘不敢奢望,不敢向他表达爱恋。因此,他的处境是“兽中之狮,永远当独行无伴”。但龙朱并不因此放弃自己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当他寻觅到一个值得他心仪的姑娘时,便勇敢地去追求,终于得到了他理想的爱人。
《媚金•豹子•与那羊》中的豹子、媚金却是与龙朱不同的另一类苗族青年,他们没有龙朱那样高贵的血统和社会地位,但他们却也是非常美丽之人。豹子有极美的相貌,又具有“一切美德”;媚金也是白脸苗中顶美的女人。他们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追求自由地结合而演绎了一场爱情悲剧,虽然他们生前不能幸福地结合,但他们所表现的那种热情、诚实却令人难以忘怀。
《神巫之爱》中的神巫,“他知道自己的风仪是使所有的女人倾倒,所以本来不必伟大的他,居然伟大起来了。他不理任何一个女人,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身心给某一个女人,意思就是想使所有世间好女人都有对他长远倾心的机会”。
所以,“他认清楚神巫的职分,应当属于众人,于是他把他自己爱情的门紧闭,独身下来,尽众女人爱他”。也可以说神巫是为了他的“事业”而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但人非草木,在众多姑娘的热情追求下,这个骄傲如狮子的神巫,也顺应了习俗与恋情。他同仆人一起去他所钟爱的姑娘家。他多年来的骄傲,使得他在追求真正的爱情时远没有龙朱、豹子那样勇敢。也可以说神巫碰到了一个难题,因此他犹豫不决,使他遭受了一次爱情的失败。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执着地追求,尽管他后来搞清楚了他所爱的女子是一个哑吧,但他还是不愿放弃,终于迈出了勇敢而坚实的一步。可以说,沈从文先生在这类小说中重点表现的是苗族人民,特别是湘西苗族人民的性格特点:他们纯朴、善良,追求的是一诺千金的真正的爱情。这类小说是一幅幅湘西苗族民俗风景画,是一曲曲苗族人民追求爱情幸福的赞歌。从这些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沈从文先生很完整地反映了湘西苗族文化对他的深刻影响。小说中所表现的苗族习俗如恋爱时的对唱山歌,对歌成功后的洞中幽会,以及“用白羊换媚金的贞女的红血”等习俗;还有,苗族人崇巫信神等,比较完整地再现了苗族文化,特别是湘西苗族文化的独特风格,如小说中多次出现的对歌情节及对歌的内容:“唱到后来的媚金,承认输了,是应当把自己交把与豹子,尽豹子如何处置了,就唱道;红叶过冈是任那九秋八月的风,把我成为妇人的只有你。豹子听到这歌,欢喜踊跃,他明白他胜利了。他明白这个白脸族中最美丽风流的女人,心归了自己所有,高兴地唱道:白脸族一切全属第一的女人,请你到黄村的宝石洞里去。天上大星子能互相望到时,那时我看见你你也能看见我。媚金又唱:我的风,我就照到你的意见行事。我但愿你的心如太阳光明不欺,我但愿你的热如太阳把我融化。莫让人笑凤凰族美男子无信,你要我做的事自己也莫忘记。豹子又唱:放心,我心中的最大的神。豹子的美丽你眼睛曾为证明。豹子的信实有一切人作证。纵天空中到时落的雨是刀,我也将不避一切来到你身边与你亲嘴。”虽然这样的苗族山歌是由沈先生翻译的,带有较浓郁的文人气息,但字里行间所表露出来的内容确确实实是湘西苗族风味。当地苗族人有一种风俗,男女青年恋爱,情同意合就可以在山野之中结合,待产生了爱情结晶后再迎娶女子回家。而且,苗族人诚实、讲信誉一诺千金。因此,当豹子因找合适的小小白山羊而耽误了与媚金幽会的时间,仅仅是耽误了几个时辰,但得到的却是媚金的尸身。豹子也因此义无反顾地把刀子扎进了自己的胸膛,为情而自杀。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行动,也只有保存了原始古风的湘西苗族人才具有。
这一类描写湘西苗族人生活的小说在沈从文先生的创作中占有比较重要的位置,他从传统文化的角度来窥探和再现了湘西乡村生活方式,以及湘西苗族人的灵魂,因此取得了成功。二我们认为代表沈从文先生小说创作最高成就的却并不是上面所说的具有民间传说性质的小说。而是那一类多少带有一些时代气息,反映湘西山民生活的,以沅水流域各支流各乡村为背景的小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们认为沈从文先生的创作之所以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主要是真实地描写了湘西的乡村,反映了湘西山民的生活和性格特点,充分体现了湘西山区的独特风采。他的这类小说,以《边城》、《三三》、《萧萧》为代表。
《边城》写于1934 年4月。在这部小说中,沈从文先生倾注了他对世界、对自然、对人类的爱,在他的笔下,确实没有一处景色不是明媚秀丽的。如:“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可清澈见底。深潭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黄泥的墙,乌
黑的瓦,位置却永远那么妥贴,且与四周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非常愉快。”这里的人,不论是摆渡的老船夫,还是掌水码头的船总;不论是清纯如水的翠翠,还是靠卖身养家的妓女,都是那么厚道,有着善良的灵魂。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对于生活没有过分的奢望,按照自己的本性自在地生存,心思永远在别人身上以成人之美。老船夫,虽然人很穷,但对有人要送渡河钱却从不肯接收,实在推却不去,就把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用以招待过往的旅客。掌管水码头的顺顺,“这个大方洒脱的人,事业虽十分顺手,却因喜欢交朋结友,慷慨而又能济人之急,便不能同贩油商人一样大大发作起来⋯⋯为人却那么公正无私,既明事理,正直和平,又不爱财”。在作者笔下,顺顺真有点“及时雨”的风度。少女翠翠更是一个清如山泉,纯如雪莲的姑娘,“翠翠在风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和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残忍事情,从不发怒,从不动气”。作者在写到翠翠的爱情时,也是那样的纯净,那样超出一切世俗利害关系,那样的非物质。虽然她爷爷对她恋爱的态度是按湘西传统风俗来办,或是“走车路”,或是“走马路”。但对她本人而言,爱却是一串梦。当傩送二老“走马路”来对山歌求婚时,“翠翠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去作什么呢? 摘虎耳草!” 如此美妙的境界,还伴有歌,突显出了作者着重要刻画一群淳厚朴实的湘西人。因此,在他笔下,连那些从事最古老职业的妓女,“也永远那么浑厚”,她们也重义轻利,守信自约。小说中的其他人也都具有美好的人性,构成了茶峒这个湘西小镇的和平、宁静,为爱的氛围笼罩着的人生一隅。在沈从文先生的其它湘西小说中,人们也同样具有真的性情,善的美德,美的情操。
如《三三》、《阿黑小史》等小说就是很好的例子。因此,可以说沈先生的小说所描写的湘西世界是真实的,但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为什么要浪漫主义,为什么要理想化呢?因为他想留驻一点美好的永恒的东西,让它长在并且常新,以利于后人”。沈先生在他的《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中说:“这世界上或有想在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庙里供奉的是„人性‟”。他又说:“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为人类„爱‟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
我们从沈从文先生创作的“ 湘西世界”中可以看出,湘西传统文化对他的影响是深刻的,他总是站在湘西“乡下人”的角度进行创作,歌颂那里的人们的美好人性,赞美那里的风俗习惯。他的血管里流着的是湘西人的血液,他的创作情思,始终萦绕着湘西这片热土。他笔下的“湘西世界”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ps·本文摘自邓立平,本人实在没读过几本沈从文的书,而且其书文化蕴含极其丰富,没有扎实的湘西文化底蕴实在是不敢瞎写。望见谅)
文法系
10级7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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