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伤逝读后感(共8篇)
我原是没资格对鲁迅的《伤逝》发表任何感慨的。从前没有,那是因为十四、五岁的年龄还不懂得涓生的的矛盾和子君的凄然;现在不应有,那也是因为太过体验他们的思想弱点,感叹鲁迅先生的细腻描写,而惭愧自已不知该如何表达?
从昨晚掌灯时分,一口气读到凌晨,一遍一遍,再逐字剖析着,就恍若文中的涓生和子君就是现实中的他和我。早上上学时,我还拉住一个同学,不管她愿不愿听,也强硬将整个故事的心理情节给她复述一遍。不知是我讲的字句不漏还是她也有触语生情的心态,总之,她听得入神,连连称这与现代的爱情婚姻没有什么区别。我便说,也许爱情原本就是没有时代没有年龄没有国度的吧。
《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以青年恋爱和婚姻为题材的作品,这是一篇悲情小说。作者以“涓生手记”的形式,回顾从恋爱到感情破灭这一年的经历,用涓生的切身感受来抒发他曾有的热烈的爱情,深切的悲痛和愿入地狱的悔恨。
虽然涓生的故事发生在“五四”年代,在那个黑暗社会里,恋爱和婚姻问题不可能是一个独立的问题,他们感情的破灭似乎还可以归罪于社会解放的过程。那么现在呢?21世纪的爱情,创造在一个更进步更自由的时代,他们不会再经历涓生的社会迫害,不必为“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的苦恼,也无需为求生而象涓生那样“向着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身孤注”的决择。但是,我们今天的爱情,却因更加自由,一任的梦想还是重复着涓生的故事。
从涓生的个性心理描写,我真实地感受到相爱至分手的残酷,而血淋淋的爱情正是那个提倡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最后却为了求生而离开子君的涓生亲手埋葬的。涓生因为尚未忘却的翅子的扇动,这在文中多处提到,而他又以为他的翅子又因子君“只知捶着一个人的衣角”而比先前颓唐得多......于是决定“那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只得一同灭亡。”在决定着他们只有分离才能开辟新的道路时,他又意识到“----我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这个时候他有一丝不舍,其实,他早预到子君没有了他,只有死。因为子君“她自始自终,还希望我维持较久的生活......”就算这样,涓生还是因为早晨的时间多,而计划在闲谈中,故意提起往事,似一个隐形的坏孩子,把那翻在心里折腾过的“所谓不虚伪的真话”对子君说了出来,而子君听后“她的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直到“子君却不再来了,而且永远,永远地!......”,涓生這才意识到当初以为“将真实说给子君,她便可以毫无顾虑,坚决地毅然前行”的想法恐怕是错误了,因为子君“她当时的勇敢和无畏是因为爱”。涓生最后虽然也悔恨和悲哀了,但却只能换来子君永远的空虚,欢欣、爱、生活已经全都逝去了。这个时候,我想人只有在失去时才感到存在的可贵,这句话便是真理了。
再回顾涓生对待子君爱情的过程,这里可以看出他矛盾自私的阴暗面。追求子君的时候“照见我含泪握着她的手,一条腿跪了下去......”,如此经典的场面在21世纪已经视为珍宝,更何况在那个世俗的年代。也难怪日后竟成了子君温习的必修课,“我的言辞,竟至于读熟了的一般,能够滔滔诵。”。而涓生后来却只当作是浅薄可笑的电影一闪。如此纯真热烈的求爱形式,竟被涓生自已践踏了。其实我也不怀疑那个场面的真实,只是很明显,涓生冲动的,甚至是不负责任的浪漫热情,只能维持到得到子君的爱时,就成了“被质问,被考验”的负累了。?
他们相爱的时候,涓生是这样形容的,“去年的暮春是最为幸福”,但就算如此愉悦时,他们走在路上,他仍会觉得到时时遇到别人的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可见,子君给他的幸福并没有坚定他的爱情,他的勇气在很早时段都已经暗地里隐藏着不稳定性。可恨的是,这个时候涓生并没有显示出在分手时“所谓真话”的勇气,我想倘若涓生真是那种“是的,人是不该虚伪的”,那么他当时更应该对子君讲出他的心态,似乎在后来的描述中,他的各种对子君不满情绪他都有所隐瞒,当然除了分手那一次来了个真实的。如果在当时寻住所的路上,他也来个真实的表白,或许会让子君明悟一些,或许将不会有后面的草率同居,更不会淹没子君死的悲剧。因为当时境态的子君却是“大无畏的......坦然如入无人之境”。于是,他们的爱情走向在开始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子君是義無反顾的,从他们最初交际半年时的对话,她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我是我自已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直到面对涓生热烈地追求,她果断地舍弃家人,将整个社会抛在身后,毅然地跟着涓生。这是一种对社会的背叛,是不符合大众化的,是当时那个时代不相容的,但子君却坚强地选择了那样没有退路的爱,其中的勇改和无谓又岂是你我能体会的?但涓生最后却用“所谓的真话”把她推向地狱,虽然文中没有交待子君的死因,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在当初他们同居时,她的叔子已经不认她做侄女,可见家庭反对之强烈。那么子君被涓生“逼”回到足以被唾沫淹死的家族中,私订终身、未婚同居,这诸多罪状,还不够她死一百回吗?这便是涓生悔悟时说的“我没有负着虚伪的重担的勇气,却将真实的重担卸给她了”,这重担也便真的“压”死了子君,毁灭了涓生赎罪的机会,完全破灭了他们的爱情。从而更加突出了涓生的不负责任,自私阴暗,这也正是鲁迅先生的一惯写法,不同的是,这次揭示的是人性弱点的阴暗面。?在涓生失业的心态變化里,他因为子君频频催他吃饭,而“在坐中给她一点怒色”,而委婉地经过说教让她明白之后,却又因不定时吃饭,菜冷而苦恼,甚至想着“自觉我在这里的位置,不过是叭儿狗和油鸡之间”。读到这里,我有些为涓生悲哀,情由心生,我以为人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自已。在我看来,子君爱他的心以及家居的烦碎依然是那么可爱,即使他微有怒色,她也溫婉地表現出“可是没有说”。反倒是涓生自已以为子君“大约很不高兴吧”,涓生因为失业环境的改变,因为生活的拮据,而自以为是地猜想着子君的变化,这在后面的日子突出地更为明显。“我终于从她言动上看出,她大概已经认定我是一个忍心的人。”“但子君的认识似乎只是浅薄了起来”。这里面的“大概”、“似乎”都是涓生的澺想,所以,这也便是他亲手毁灭的过程,因为他没有战胜他自已。
这一长段有许多涓生的心理描写,雙方一直按照心里的猜测来对待对方,看似温情,你为我想着,我为你想着。其实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无论涓生心理活动是多么矛盾、挣扎、无奈,但他却一直未向子君交流过,他们已经缺乏了最重要的关系──勾通。以至于后来涓生考慮著“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而且认为子君“她应该决然舍去”。在这里他又是用了“认为”二字,他一向只是单方面地考虑了他的立场,仍是自以为是地代着子君去“安排”与她分手后的生活。“......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须顾虑,勇往直前了......但这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而結果的事實卻是子君只是勇往直前地奔向死亡。
可怜的子君面对这变故的到来,也“只有沉默”,我想在这個時候,以子君的聪明,她已经看出了分手是涓生希望的,要她勇往直前地离开他,也是涓生希望的,所以她选择了沉默,以惯有的温顺成全了涓生的“伟大”,尽管她“瞬间便又苏生......在饥渴中寻找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空中寻求,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她“寻求”着却不敢看涓生的眼睛,因为她一方面想着曾經与涓生的恩爱,似乎还幻想着会有转变的奇迹;另一方面却对涓生的绝情失望,恐怖地不敢相信,不敢直视这残酷的真实。令到涓生在最后时刻也再次逃避“我不能再看下去了”,也只有在这里,涓生似乎还存着一些良知,最后卻也被小品文的登出给挤兑了。文中描述子君的心理活动很少,我们只能从涓生的想象中来寻找她的影子,但她的形象却是鲜明无比的。尤其是于她的死对涓生全部的爱更是做了一个永恒,“子君总不会再来的了......她的命运已经决定她在我所给与的真实的---无爱的人间死灭了!”而这种美好东西的毁灭,才更激起读者随之而来的悲情意识,也许这正是揭示出悲剧人物形象的实质吧,令到我不免再次为之嘘唏心痛了。
涓生的爱情用现代化简单的词来概括,那就是,由冲动的爱开始再由理智的现实来结束,如此看来,在今天这个社会似乎也无可厚非呢?
一
1956年鲁迅逝世二十周年之际, 电影《祝福》被搬上大荧幕。电影一经推出就反响热烈, 褒奖文字居多, 只有个别文章质疑了电影增加的“砍门槛”的细节 (林志浩《关于祥林嫂砍门槛的细节》) 。编剧夏衍认为其在改编中“忠实于原著的主题思想”2。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忠实于原著”的改变理念成为电影《祝福》的言说符号, 加之电影《祝福》在国际上的获奖, 使得其成为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的成功范本之一。夏衍和桑弧理解的所谓“原著的主题思想”即“通过勤劳善良的祥林嫂受难的一生, 反映了作者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以及他对于封建黑暗势力深恶痛绝的心情。”3在这样的主题思想指导之下, 对比鲁迅原著, 电影在开头、中间和结尾处增加了三段画外音;新增卫老二、杨七老爷、账房、阿香四个人物;原著中“我”消失;故事开端增加祥林嫂出逃原因 (婆婆和卫老二要卖掉祥林嫂) ;对贺老六和祥林嫂婚后生活加以细节描绘, 刻画出和谐温馨的婚后生活;增加祥林嫂砍门槛的细节;保留祥林嫂对于人有无灵魂的拷问, 改编为电影结尾处走向荧幕问观众。这些情节的增加和修改, 显露出编剧和导演对于封建势力的鞭挞和对于穷苦人民的同情。但是鲁迅原著主题确实如此吗?
现有对《祝福》原著的研究已经不满足于阐述文本对“儒释道”“吃人”的批判, 一些研究文章以“我”为角度阐释鲁迅对启蒙的质疑。无论从文本叙事结构, 还是从人物形象刻画来讲, “我”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形象, 鲁迅对以“我”为代表的启蒙知识者的深刻批判, 是非常耐人寻味的部分。而电影《祝福》删去了“我”, 等于删去了“我”返乡的故事, 将原著中的故事简化, 只剩下祥林嫂被迫害的故事。原著中丰富的主题变成了单一的反封建主题, 对于电影《祝福》来讲, 只能说其成功体现了原著的一部分主题, 并不能叫做“忠实于原著的主题思想”。由此可见, 原著和改编后的电影之间的区别仅从“主题”一项来看就显而易见, 这和夏衍的改编理念形成矛盾, 而这一矛盾的根源在于电影剧本改编者因为时代背景的差异、个人视野的局限对鲁迅原著文本的理解的片面性。
鲁迅小说文本的主题丰富和思想深刻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论断, 单单是小说文本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展开故事叙述的, 除去《祝福》还有《孔乙己》《孤独者》《在酒楼上》《故乡》等等, 这种独特的视角使得故事本身变得复杂, 同时给予了研究者以更大的解读空间。但是电影是以声光电为依托在一定的时间内讲述故事的一种方式, 需要在一定时间内给观众呈现一个完整的故事。时间空间加上画面效果的局限, 使得鲁迅小说文本中的独特视角复杂性很难完整地在电影中表现。另外, 对鲁迅小说文本的解读随着时代的转换不断变化, 不同的历史时期对于鲁迅小说文本的解读大不相同。鲁迅研究早已不单单局限于对于文本本身的解读, 人们通过鲁迅, 言说自己身处于不同时代的态度、观点。正是由于鲁迅小说文本特有的复杂性, 才给予这种历史性地不断解读以土壤。而恰恰由于鲁迅小说文本本身具有的复杂性和解读的历史繁复性, 造成了现代文学作品的电影改编之中, 鲁迅一部分小说的改编无法在荧幕上完整重现原著本身, 面临着改编的巨大困境。
电影《祝福》可以说是中国电影史上一个成功的范例, 因为无论从剧本的出色程度, 导演拍摄的画面效果, 还是演员演技的精湛, 都很好地展示了祥林嫂的故事, 并取得观众巨大共鸣。但是从改编的角度来讲, 电影和原著之间还是存在很大差异, 电影并未成功完整还原原著, 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遗憾。
二
电影《伤逝》不同于电影《祝福》的改编路径, 基本保留了原著中的叙述方式和言说风格。若说有所改编, 也只是在电影中加上了涓生和子君看话剧“娜拉”, 逛庙会, 涓生西郊弃狗后碰上洋人夫妇和狗的三处细节。这些增加的细枝末节并未改变鲁迅原著中的主题思想, 大部分在原著已有情节下展开。这部电影可谓“亦步亦趋”地改编:涓生的内心独白贯穿了电影的始末, 保持了原著中灰暗阴沉的基本色调。
但是这样一部坚持“忠于原著”的电影作品, 在当时却是褒贬不一, 与电影《祝福》以褒奖为主的结果大不相同。对电影《伤逝》的质疑主要集中在电影的沉闷和生涩上, 如1981年鹿耀世评价:“它 (电影《伤逝》) 作为一个悲剧, 既不能震撼人心、又不能催人泪下, 效果不十分令人摘意。原作中哲理和感情汇合在一起, 如泣如诉, 蝇蝇动听, 发人深思, 而影片却使人感到冗长呆板和生涩。”4此外, 也有人对于电影未改变鲁迅原著的叙述方式表示质疑:“我认为, 电影《伤逝》以涓生内心独白贯穿始终的结构方式, 使影片画面固定在涓生的视角上, 从而未能很好地体现原作通过涓生、子君 (以下简称涓、子) 爱情悲剧所要表达的深刻思想, 给影片带来了很大的局限性和片面性。”5不可否认这些评价带有时代色彩, 但是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观众观看电影《伤逝》时的一些感受:全剧故事情节并未展现出明显的高潮, 平铺直叙的讲述故事的方式让人感觉沉闷乏味。总之, 就电影本身来说, 《伤逝》并不是一部能够瞬间抓住观众注意力的作品, 如果不是因为鲁迅小说原著的著名程度, 可能对此电影讨论的热情也会大幅度减小。
未忠于原著的《祝福》改编后的大获好评, 和“亦步亦趋”按原著改编的《伤逝》的褒贬不一形成鲜明对比。笔者通过分析两部原著的故事情节、叙述角度和结构模式, 试图还原两部电影作品的改编现场, 以分析鲁迅《伤逝》改编的困境所在。
两部小说都讲述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悲剧。《伤逝》讲述了一个“五四新女性”追求爱情、自由却最终被抛弃郁郁而死的故事, 故事充斥着新型知识青年生活琐事。而相比之下, 《祝福》中祥林嫂的故事情节更加离奇, 情节跌宕起伏, 可复制性不强。同时, 电影作为中国上世纪中后期的新型传播手段, 观影人的范围比文学作品阅读者范围扩大。子君作为知识青年, 她的死相较于祥林嫂的死, 共鸣人群范围有限。《伤逝》改变成电影后没有《祝福》影响范围广情有可原。
从叙述角度来讲, 两部小说都以“我”为叙述主体。但是不同的是, 《祝福》中的“我”仅仅是叙述者, 并非祥林嫂故事的参与者;《伤逝》中的“我”就是涓生本人, 即“我”叙述了自己的故事, 而且两部小说中“我”的叙述过程就是叙述者摆脱心中愧疚, 安慰自我的言说过程。不同的是, 《祝福》中“我”的叙述过程是显现的, 而《伤逝》是隐现的, 而电影中的旁白的加入, 造成了“我”的显现, 阅读原著文本的读者很自然地将叙述者隐去, 融入了涓生的叙述之中去体验故事本身, 而旁白的存在却时时提醒电影观者们有叙述者的存在。旁白的贯穿虽然保持了原著的叙述方式和整体色调, 但是由于电影和文学的表现方式存在巨大差异, 使得电影的观影效果远不及原著文本的阅读效果。
从结构模式来讲, 《祝福》文本可以分成两个故事:“我”返乡的故事和祥林嫂的故事, 电影《祝福》只选取了后者叙述, 简化了电影的叙述脉络, 故事清晰可见;而《伤逝》的改编将原著中的叙述者显现化, 观影者被迫在故事本身和叙述者的叙述之中跳进跳出, 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电影叙事的混乱, 改编反而造成了原著故事的复杂化, 观影体验打了折扣。
改编, 将电影和文学两个不尽相同的领域联系在一起, 由经典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一直以来更是热议的对象。对文本本身的关注和熟知程度, 造成了人们对于此类改编电影期待值更大, 审美也更为苛刻。鲁迅的作品可谓是现代文学经典之中的经典, 其文本的复杂性和多义性决定了对鲁迅作品的改编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 电影《祝福》的改编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而电影《伤逝》作为鲁迅作品影视改编之中最接近原著风格的作品之一, 却因为电影和文学表现方式的差异也备受诟病。两部电影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对鲁迅经典作品进行了改编和拍摄, 各有其成功的一面, 却也抹不去改编中存在的问题, 问题的关键在于改编时文本和剧本的吻合度。经典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 是应该遵循电影的表现方式, 还是应该坚守经典文本的立场?这一问题在《祝福》和《伤逝》的电影改编中体现的尤为明显。鲁迅经典作品的改编很难达到与原著一样的高度, 电影在这里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将经典的文本用另一种声光电的全新形式进行再创造, 并扩大的传播范围, 深化原著的经典程度。这一“经典化”的过程通过编剧、导演、演员之手给予了观众以想象形象化的观感, 和全新的视觉体验。可以说, 鲁迅作品的电影改编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在改编中面临的困境恰恰使得我们去重新品味鲁迅的经典作品, 便是这一“经典化”过程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动画师生存手册The Animator's Survival Kit Animated:理查德·威廉姆斯.Faber&Faber出版, 2002.
【关键词】鲁迅 伤逝 爱情 失败 原因
《伤逝》是鲁迅先生的一部短篇小说,也可以说是唯一一部以爱情为主题的小说。它所讲述的是两个觉醒的知识分子涓生和子君的爱情故事。作为鲁迅的唯一爱情小说,却以涓生和子君他们爱情的破裂为结局,可以说是一个悲剧,但它的悲剧原因又是什么呢?我想,大概有以下的几方面:
首先,他们生活在那“万难破坏的铁屋子里”,整个社会的沉滞、腐朽不可能不毁灭这个爱情的绿洲。
封建礼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爱情,当然也不例外。涓生和子君只是希望获得婚姻自主和爱情上的自由,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小小的愿望,但那些“仁义道德”却容不下他们的叛逆!他们需要的是奴隶!一个“忠诚”的奴隶!在那些“德高望重”的封建卫道士和“铁屋子”里面的“沉睡者”们,他们都不允许他们的“屋子”里出现叛逆者!
在那间“铁屋子”里,人们永远地维护着他们认为是无法替代,无法逾越的礼教精神。封建伦理道德,纲常名教,诸如节烈、孝道。“以不情为伦理,都是吃人”的东西,最低限度也是压制人的个性的东西。涓生和子君在追求自己爱情和婚姻的自由的时候,便触动了“仁义道德”者们。在他们的眼中,青年男女之间是没有爱情自由可言的,有的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脱离了他们的准线,那就是“叛逆者”,当然,他们是不会让那些“叛逆者”好过的。于是,涓生和子君便生活在一个众人白眼的环境里。
涓生和子君经过他们自己的努力,他们成功地同居了,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在他们自己看来,一切都是幸福的(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是那样),但在那些封建卫道士的眼里,他们这些坏纲乱常的“激进分子”是不允许存在的!“我觉得在路上时时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人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来看他们?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破坏了人们一直以来所认同的“道德”。封建的伦理道德沉重地压在每一位生活在“铁屋子”里面的人们身上,他们一旦脱离了这些准则,在社会上就难以走动。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结合,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在社会里很难太得起头来。一不小心便要落个身败名裂,更有甚者连命都保不住。鲁迅的《离婚》中的主人公爱姑,可以说是鲁迅笔下最泼辣,最有具有“反抗精神”的人物。但回想一下,她是用什么来武装自己的呢?是因为自己家里有六个身强力壮的弟兄和家庭殷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三茶六礼定来的,花轿抬来的”。家说起,为啥?因为她不“守节”了啊!祥林嫂因为没有守节而受苦,在祝福的声中默默地死去。与其说祥林嫂死于无爱的人间,倒不如说她是死于封建的礼教下,死于几千年封建思想的毒害下!也许涓生和子君的爱情得而复失的时候,子君可以重新过上自己的生活,那也不算是太大的悲剧,最多我们只是可惜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而已,也不会太大的悲伤。但是,在当时那样沉滞、腐朽的社会里,她只能:“现在她知道,她以后所有的只是她父亲——儿女的债主——的烈日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此外便是空虚。负着空虚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怎么可怕的事呵!而况这路的尽头,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那是什么?那是吃人的社会啊,子君走了第一步,社会就不会让她有机会“改正”的了,既然子君违背了他们的“伦理道德”“三纲五常”,那子君最后只有被逼迫走向那“没有墓碑的坟墓”了,这些是多么的可悲啊!即使你有更强的意志与斗志,到头来也会有给它吃掉的危险,想得到真正的自由,那只有推翻这个吃人的社会,推翻一切沉滞、腐朽的制度。
《伤逝》中,涓生他自己明明两次想到过,他离弃子君的结果,是子君的死。第一次,是他打算离开子君的时候,“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并且立即忏悔、自责。第二次,是他决定说出他不再爱子君之前,“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然而,他仍然用了十分的决心,说了下面的一段话:“……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须顾虑,勇往直前了。你要我老实说:是的,人是不该虚伪的。我老实说罢: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
也许在他说:“人是不应该虚伪的”的时候,就是他最虚伪,最卑怯的时候。他所讲的一切,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吗?子君真的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了”吗?其实他是知道的,“我也突然想到了她的死”,只是他不敢去面对而已!
当然,我们不可以认为涓生就是一个坏人,他也沉痛地说出了自己悔恨:“那么,即使在孽风怒吼中,我也将寻觅子君,当面说出我的悔恨和悲哀,祈求她的饶恕;否则,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也是一个觉醒的知识分子。
但是,子君毕竟是那个沉滞的社会中的一个觉醒者,她喊出了数千年来女性不敢喊出的声音:“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一点令所有的人都很受鼓舞。
子君,一个对爱情和婚姻充满期待的女子,在生活的烦琐下,终于成为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女人。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每个结婚的女人身上哪个能没有子君的影子,谁还会整日地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我们是不用再为生活的艰难去豢养几只鸡,也不必和邻居的无知女人比这比那。但是我们仍然延续着子君的好多做法,我们自结婚后,是不是从追求精神的愉悦,到更多的追求物质上的丰盈,一旦,老公无力满足我们的奢求时,也会不停的抱怨。
子君和涓生爱情是唯美的,如果谁想要把这唯美的爱情原封不动地移植到婚姻里,则是缺乏理性的,而子君就是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女人。哪个丈夫能允许自己每天单腿下跪地对自己泪水盈盈地求爱?她对爱情的盲目纯真,一开始就奠定了她的悲剧色彩。
伤逝,伤的是又一股反抗力量的逝去,伤的是反抗最后走向了消逝。
子君与涓生是一对在五四时期幸运地自由恋爱了的青年,他们曾勇敢、曾幸福,修成正果后却又离散了。和整场运动一样,两个青年有满腔热血,却不成熟,都未能完全对他们的生活负责,都未为做好去应对各种磨难,只是热烈而单纯地追求未知而神秘的自由,却没料到生活是艰难的,他们没有争取完全自由的能力。这样的反抗,最终只能走向妥协,走向失败。
子君的反抗,自然是受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与诱惑,才有勇气追随了争取自由解放的队伍,才敢于说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样英勇的话。子君是受了诱惑的,被未知的、也许美好的东西的吸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正如涓生所说:“她当时的勇敢和无畏是因为爱”。因而婚后,子君与《倪焕之》中的金佩璋一样,自觉地沉沦在繁琐而无趣的日常生活上,满足于个人小天地里的幸福,丧失了人生理想,不再追求精神世界的自由与欢愉。也许到死,子君自己也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争取什么。
相比子君,作为领路人的`涓生,却让我感到更大的失望。当与子君同时上街散步,只有看见子君高兴而自豪的走着时,才敢也抬头挺胸起来。当丢失了本来就不高薪的工作时,涓生不敢面对自己失业的恐惧,就将自己的这份恐惧转嫁给子君,认为是子君在恐惧。也许程度再深下去,就如《神经病》中的方正英一样,对生活的担忧使自己神经衰弱,却对别人说是自己的妻子发了神经。
涓生是虚伪的,高调追求自由,却在上街时缩在子君后头;涓生是无能的,面对失业的压力,家庭的责任,只是选择躲在通俗图书馆里;涓生是可笑的,不让子君打扰吃饭的他,却计较自己吃饭介于油鸡与趴儿狗之间的地位;涓生是邪恶的,在艰苦黑暗时期,竟认为“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甚至想到子君的死。
《伤逝》是鲁迅众多文章中位数不多的以爱情为正面描写题材的小说,它也被公认为最复杂,最难以猜透的小说之一。自《伤逝》面世以来,众多学者都对它进行了或有根据的研究,或无根据的猜测臆想,有人认为这是映射兄弟失和,有人猜想这是鲁迅自身爱情的写照,众说纷纭。我个人认为,与其费尽心思地猜测作者的写作本意,不如把精力放在作品本身的研读上。而在这一方面,我比较关注作品的反讽的描写与表现,并想在此粗浅地谈谈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作品整体的反讽意味浓厚,这种反讽既体现在作品的主人公——涓生与子君的身上,也体现在社会生活方面。下面我想依照这三个方面分别进行说明。
一. 对涓生的讽刺
作者在《伤逝》标题的下面表明着“涓生的手记”,而文章的第一段就直接写明的本文的写作原因:“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这说明了《伤逝》是涓生为了表达自己的悔恨而写下的他与子君的爱情的回忆,是以他一个人的视角在讲述两个人的故事。涓生作为这段爱情的讲述者,其实也是被讲述者,其背后的真正的讲述对象正是作者。而涓生是否真的在对这段过往进行自我剖析式的忏悔,就从这种双重讲述中表现出来了。涓生在自我的讲述中多次出现了自相矛盾的现象,这恰恰体现了作者与涓生的对立,从而起到了强烈的反讽作用。由此可见,“悔恨与悲哀”不过一场虚伪。
(1)讽刺之一:涓生自认为是受到了启蒙思想影响的有志青年,实际上也不过是个霸道的男权主义者。“整个故事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分别是“亲密时期”“疏离时期”和“忏悔时期”。这三个时期,涓生都占有绝对的婚姻话语权,无论是最开始的亲密无间,郎情妾意,至后来的矛盾重重,不断疏离,还是到最后的蟠然醒悟,深深忏悔,涓生都是占有着绝对优势地位的“爱情霸主”,他和子君之间的爱情走向,几乎都是以涓生的个人主观意见为准发展的。”在亲密时期,涓生与子君“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尹博生,谈泰戈尔,谈雪莱……。她总是微笑点头,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从这最初开始,涓生便是两人关系的领导者,子君不过是受到他的“启蒙”的跟随者。而“她却是什么都记得;我的言辞,竟至于读熟了的一般,能够滔滔背诵;我的举动,就如有一张我所看不见的的影片挂在眼下,叙述得如生,很细微,自然连那使我不愿再想的浅薄的电影的一闪。”这段描写表现了两人对于那场求婚的不同的印象。一个常常“自修旧课”,一个却“那时的事后便已模糊,夜间回想,早只剩了一些断片了,同居以后一两月,便连这些断片也化作无可追踪的梦影。”“后来一想到,就使我很愧恧,但在记忆上却偏只有这一点永远留遗,至今还如暗室的孤灯一般,照见我含泪握着她的手,一条腿跪了下去。”。两人之所以会对同一件事产生如此大的记忆差别,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涓生的大男子主义。在涓生印象中,求婚时的言辞与举动都模糊了,唯有单腿跪下去的那一幕难以忘怀。因为在这个恋爱过程中,那也许是唯一一次涓生处在了“劣势的,等待宣判的”一方,这样的示弱破坏了他的男子霸权,使他“羞愧难忘”。
(2)讽刺之二:涓生在自我忏悔中看似把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实际上一直是一个善于推卸责任,没有责任心的人。涓生在收到局里的纸条时,第一反应便是把责任推到那些所谓的“造谣者”的身上。同时大言不惭地说“其实这在我不能算是一个打击,因为我早就决定,可以给别人去钞写,或者教读,或者虽然费力,也可以译点书,况且《自由之友》的总编辑便是见过几次的熟人,两个月前还通过信。”,后面却说“但我的心却跳跃着”。很久之后,收到的《自由之友》的总编辑的回信也不过“只有两张书券,两角的和三角的”。这些统统说明了涓生本身既没有经济能力,也没有与子君同居后的经济规划。那场求婚,或许更多是在求欢,并不意味着涓生做好了组建一个家庭的准备。
除此之外,涓生在自我忏悔的过程中多处默默地表达了对子君“堕落”的抱怨,引导着读者将这场婚姻的失败归根于子君。涓生一面说着“第一,便是生活。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一面却暗暗抱怨:“做菜虽不是子君的特长,然而她于此却倾注着全力,对于她的日夜的操心,是我也不能不一同操心,来算作分甘共苦。况且她又这样地终日汗流满面,短发都粘在脑额上;两只手又只是这样地粗糙起来。况且还要饲阿随,饲油鸡,……都是非她不可的工作。”“管了家务便连谈天的功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她早已什么书也不看”。这样的讲述往往使得读者认为这场婚姻这所以走到尽头是因为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而这隔阂却是因为子君的“自我堕落”,一心操劳家务,不再读书散步,与涓生之间难以沟通。以这种自我忏悔的手法巧妙地推卸责任,不过是涓生一贯为之。而这两面的互相矛盾,正是作者与涓生的对立,讽刺着涓生想要瞒天过海地推卸责任。
哪怕到了最后,涓生也未曾改变这一作为和态度。他对于子君的死表示悔恨,悔恨的却是“我不应该把真实说给子君,我们相爱过,我应该永久奉献她我的说谎”。他认为子君的死不是因为他对于这段爱情的失责,而只是因为子君承受不住“真实”。他还屡屡暗示“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新的路的开辟,新的生活的再造,为的是免得一同灭亡。”;“我以为将真实说给子君,她便可以毫无顾忌,坚决地毅然前行,一如我们将要同居时那样。但这恐怕是我错误了。她当时的勇敢和无畏是因为爱。”这些言语仿佛在说,涓生提出的爱情的结束,只是一心一意为了子君,为了子君能够有新的开始,能够决然再造生活,能够不与他一同灭亡。而子君“辜负了涓生的期望”,被父亲重新领回家中,最后走向灭亡。这一系列的事不是涓生的错,而是因为子君不再是那个启蒙的子君,她丧失了“勇敢和无畏”,她没有“诺拉的果决”。至此,涓生才算完成了对这段感情的讲述,“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那第一步——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自己”,为自己推卸所有的责任与过错,“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得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
文章以涓生的第一视角进行悔恨地讲述,看似处处在自我反省,争取读者的同情。其实,涓生的讲述中到处可见漏洞,到处是矛盾,到处体现着涓生与第三讲述者的对立。作者对于涓生的反讽丝毫不避讳,直叫人明了。
二,对子君的讽刺
或许有人会认为,作者既然对涓生做了诸多讽刺,将他的男子霸权主义,薄情,无责任心等表露无疑,那么,作者对于这场爱情的弱者——子君,该是饱含同情,并加以宽慰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个人觉得作者对于子君也有着温和的讽刺。
(1)讽刺一:以新思想过旧生活。子君在文章中虽然不如涓生所表现得那般“科学”“先进”“民主”,但毫无疑问,她同样是一个接受了启蒙新思想的女性。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短短的一句话,足以表达出子君内心的觉醒和思想的解放。然而,在与涓生开始同居生活后,子君的表现却仿佛如涓生所说的那样“大概还未脱尽旧思想的束缚”。“她沉浸在凝固的安宁与幸福里,忘记了人生的全盘要义,把精力倾注到家务里及恭顺地侍奉丈夫,表现出旧式妇女贤妻良母式的,失去了奋飞的能力和勇气,变得平庸短浅,由一个勇敢无畏的新时代的女性变成庸庸碌碌的家庭奴隶。子君此时的形象在涓生眼里已变成了没有自我没有品性的封建妇女的代表。”子君就这样带着她的新思想过着封建式的旧生活,将自己一点一点地退化,最终变得远不如前。
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样的结果完全是生活所迫,子君只是在生活的消磨中逐渐失去了自我的。诚然,这样的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我依旧认为,在这样的“堕落”与“退化”中,子君并非只是被动的受害者,而这应当从阿随说起。
“还有一只花白的叭儿狗,从庙会买来,记得似乎原有名字,子君却给它另起了一个,叫做阿随。”我觉得阿随的名字大可以多加思索。其一,“随”可以理解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与子君刚和涓生同居的生活背景一致,可以接受。其二,“随”也可以直接理解为“随遇而安”“随处而居”等等,带有宿命观的意味。无论是哪一种理解都是与受启蒙思想影响的子君所不符的。这也难怪涓生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了。阿随的到来其实距离他们同居并不多久,可见子君也许并不单单是被生活磨掉了新思想的棱角,而有可能是自我选择了这样封建式的旧生活。
(2)讽刺二:因为自由而追求爱,又因为爱而失去自由。子君作为被涓生讲述的对象,并没有为自我辩解和说明的机会。她在整个故事中最为出彩的部分,应当是开头的惊天动地的一句
2话:“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句话深刻地表明了她对于自我自由的渴望。而我认为,自主地选择和涓生恋爱交往甚至结婚同居,在子君的眼中也许都是自由的体现。她极力维护这一段感情,实际上就是在极力追求自我的独立与自由。为了这份爱情,她与自己的家人绝交,并卖掉了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她就像“出走的娜拉”一样,除了“一颗觉醒的心”,什么都没有了。她将自己葬在了家庭的琐碎当中,饲阿随,饲油鸡。后来,油鸡也逐渐成了佳肴,阿随也留不住了,她只有涓生了。可是不久,她连涓生都没有了。正如鲁迅所问的“娜拉出走后怎样呢?”,要么堕落,要么回去。而子君是后者,她父亲把她领回去了,“她以后所有的只是她父亲——儿女的债主——的烈日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
她因为渴望自由而去自我选择,自我追求爱情。但是,这份爱情给她带来了什么呢?她在这场爱情里一直处于劣势,为这场爱情失去亲情,失去看书与散步的时间,失去勇敢和无畏,最后回去了,便连自由也失去了。这不是最大的讽刺,却是最令人悲叹的讽刺。
三,对社会的讽刺
《伤逝》创作于1924年,之所以首先说明它的创作时间,是因为其时间背景对文章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影响。20世纪20年代,西方启蒙思想的传入其实已经给中国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人们的思想解放不断深入,对于社会生活有着“新文明式”的渴望和要求。男女平等,妇女解放,婚姻自主等都是收到启蒙思想影响的青年的普遍呼唤。《易普生专号》的出现,《玩偶之家》的大火,都使得众多女性希望像娜拉一样果决,追求自我的觉醒。而《伤逝》中的子君起初便是“未完全觉醒的中国版现实的娜拉”。鲁迅1923年时曾在北京女子高等学院作了《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在这场演讲中他给自己的这个问题作出的回答是“要么堕落,要么回去”。而他在一年后创作的《伤逝》很有可能是他这一思想的再次提出,毕竟子君在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她的父亲领回去了。我个人认为,鲁迅安排的这个“回去”的结局是对于当时社会普遍提倡的“像娜拉一般出走”的反讽。
鲁迅向人们展示了一般娜拉出走后的结局,并在文中提出“第一便是生活。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是对当时人们一昧地追求爱情独立,却忘却了物质经济是爱情依附的基础的讽刺。同时,子君的结局也是对狂热地追求“自由恋爱”的讽刺。但这种讽刺不是要人们乖乖地服从封建式的无爱的婚姻,反而是在倡导人们要不断吸收新的思想,不断推动社会整体的进步。只有社会的整体达到了文明进步,社会经济取得发展,人们对于社会生活的众多希望,比如男女平等,比如婚姻自由等等才能成为可实践的追求。
《伤逝》和《奔月》是鲁迅经济书写的典范之作。小说通过经济书写论证了鲁迅以生存为本位的爱情观、婚姻观以及在爱情之上的有关启蒙的超越思考。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一文中首先提出了经济权之于女性解放的重要意义,从而将经济与启蒙联系在了一起,但这一传统并没有在鲁迅小说研究中延续下去。在以往的研究中,经济因素只是作为一种外部考量,并没有纳入到作家的创作意识和题旨中,即便有学者提出了“经济伦理”的概念,其论述也多流于表层,未能深入。其实,经济意识凝结着作家独特的生命体验,是作家创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多学者都曾论证过金钱与鲁迅本人的密切关系,他们认为“离开了钱的鲁迅,不是完整的鲁迅,更不是真正的鲁迅。因此,理解经济意识在作家创作中的重要意义,有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鲁迅本人的生存观和个性心理,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鲁迅笔下人物的生存状况和人格异化,有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鲁迅对于个性解放、“五四”启蒙的超越思考。本文拟从小说《伤逝》和《奔月》入手,通过对其个人化的经济书写的解读,分析鲁迅以生存为本位的爱情观、婚姻观以及由经济引发的对启蒙存在合理性的质疑。
一、以生存为本位的爱情婚姻观
经济是一个宽泛的主题,如何将其具体化,如何避免零散化是作家需要思考的问题。这里,鲁迅选择以家庭经济为突破口,将个人的生存问题浓缩在一个具体的时空范围内,通过解剖复杂的两性关系来凸显经济的重要性。
《伤逝》是一则涓生的手记,尽管在开篇涓生就说“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可是“悔恨和悲哀”并没有让涓生忘却为自己辩解。在涓生看来,导致他们爱情危机的直接原因是经济问题,子君由经济苦难带来的转变是促成其爱情悲剧的最大缘由。子君操持着每日川流不息的做饭吃饭,然而这份无私的付出却走向了爱情的悲剧:涓生在理想的爱情里徘徊,子君却成为了金钱的奴隶。鲁迅清楚地看到女性解放的艰难性与长久性,如何在现实中保持思想的先进性,如何在爱情中保持自我的独立性,如何承担家庭的责任而不受奴役,这一切通过涓生之口给出了答案,“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向着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身孤往的了”“人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如果说《伤逝》中的爱情悲剧除却经济因素的介入,尚还有关于爱情自身的形而上的困惑,那么《奔月》自开篇就落入一个最迫切的生存问题上――吃。小说开篇写到,羿“刚要跨进大门”“心里就非常踟蹰”,而嫦娥“在圆窗里探了一探头”“似理不理的向他看了一眼,没有答应”。嫦娥以“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揭示出夫妻间情感淡漠的症结。作为上古神话中的射日英雄,羿的出场显得很尴尬,曾经以箭法高超自诩的他如今却遭遇了“竟射得遍地精光”的生活烦恼,这种由生存环境带来的压抑一点点侵蚀羿与嫦娥的爱情,最后导致嫦娥的奔月。
物质匮乏带来了人性的委顿、生命的沉重。回忆与憧憬的确可以缓解个人与时代的紧张关系,但精神层面的释放却无法跨越现实的河岸,达到理想的终点。于是,子君和嫦娥用死亡去唤醒旧梦中的涓生和羿。其实,鲁迅的笔下不乏这样的悲剧人物,《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孔乙己》中的孔乙己,他们的死亡都与经济有着直接的联系,其悲剧色彩亦不逊于《伤逝》和《奔月》。那么选择这两篇小说的用意何为呢?用家庭这一社会单元叩问爱情与经济的复杂关系,其实就是将个体放到社会关系中,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审视死亡的悲剧性。在作家看来,个体的毁灭如果缺少与他人的情感羁绊就会被淹没,“如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荒原”,得不到有力的回应。而选择从两性关系入手,不仅可以聚焦经济的重要性,还可以在他者的感知中增强小说的批判性和感染力。《伤逝》中涓生在经历了子君的死亡后“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奔月》中,嫦娥用奔月换来了羿的“吃了追上去罢”。通过他者的毁灭,涓生和羿跳出了憧憬和回忆编织的牢笼,获得了直面现实的勇气。
二、启蒙的现实困境与话语失效
《伤逝》和《奔月》皆讨论了经济之于爱情的悲剧根源。两者最大的共同点在于,涓生和羿都不敢正视以生存为本位的现实,从而造成了子君和嫦娥的离去。但子君的死不同于嫦娥的奔月,尽管她们的离开都直接影响了男主人公未来道路的选择。
《伤逝》中,子君的牺牲意味着一种“原罪”式启蒙,这一启蒙的实现经历了由爱到恨、由合到分、由生至死的过程。起初,子君在涓生的启发下喊出了“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自己的权利”的话,但这仅代表启蒙的开始,子君的出走只是一种因爱而生的叛逆,还达不到实现“女性解放”的社会意义,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归――由“父权”向“夫权”的回归。尽管这种奴役带有不自觉性,但这正说明了启蒙的不彻底性。这一点,在子君和涓生的爱情生活里得到了最生动的展现,当经济问题跨过文学与爱情成为了生活的重心,启蒙者的怯懦与虚妄便以最直接而又最现实的方式表现了出来。涓生的胆怯使他从一个启蒙者的位置上滑落了下来,变成了一个被启蒙者,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不具备启蒙的能力。涓生叫醒了铁屋子里的子君,却无力打破铁屋子,最终只能用“遗忘和说谎”做前导,埋葬过去,向着新的生路跨过去。涓生前行的第一步是跨过子君的死亡,这就给启蒙打上了“原罪”的阴影。由此看出,鲁迅对启蒙者的合法性有着深刻的怀疑:启蒙者是否理解启蒙?被启蒙者能否被启蒙?启蒙是一种先验的指导还是一种过程的摸索?在启蒙话语中又该如何实现两者平等的对话与交流?如何防止话语霸权下的价值偏见?鲁迅从经济视角出发,通过叩问“娜拉走后”的悲剧根源,揭示了启蒙的虚妄性与不彻底性。其实,经济独立并非女性一人之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启蒙者的.涓生也是另一个“娜拉”,只是社会对于男性的宽容多过对于一个叛逆的女性,所以子君在“无爱的人们的眼前的黑暗”中死去,而涓生却还可以“独自负着虚空的重担”在“新的生路”前行。
嫦娥的奔月意味着另一种启蒙――反抗绝望式的启蒙。作为上古神话中的美好形象,嫦娥实际是鲁迅启蒙理想的寄托,然而这一理想却在现实中遭遇了最大的挫折――吃饭问题。小说自开篇就写到了嫦娥的诘难与质问:“谁家是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的?”“你不能用小一点的箭头的么?”“这是封豕长蛇么?”“你不能走得更远一点的么?”这既是理想对现实的叩问,也是对启蒙者合法性的质疑:启蒙者能否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走得更远呢?鲁迅在《奔月》中找到了一条出路:反抗绝望。面对嫦娥(启蒙理想)的牢骚与抱怨,启蒙者试图用回忆缓和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却遭遇了“奔月”的精神危机。然而,希望的消遁并不意味着探索的终结。小说的结尾写到羿打算吃完饭后再去追嫦娥,这正体现了鲁迅的战斗姿态,一种超越历史、聚焦生活的战斗姿态,一种在无对象、无定着的悲凉感与孤独感中坚持着“奔月”的人生追求,这充分说明了“吃”与启蒙理想并不矛盾,只不过鲁迅将生存之于了启蒙之上,从而为启蒙探得了现实的出路。
《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以青年恋爱和婚姻为题材的作品,是一篇悲情小说。写的是涓生与子君对恋爱与婚姻自由的追求,这追求最初已经获得成功,但终于还是失败了,其根本原因是由于社会的迫害。
但《伤逝》这篇作品着重的并不在于写出社会是在怎样地迫害涓生与子君,而是在于写出涓生与子君怎样去面对社会施加给他们的迫害。它是以涓生与子君作为分析和解剖的直接对象的。明眼人都看出涓生对子君的爱情只是缘于她的果敢、她的思想进步和与众不同,并不甚实质,恐怕难以维系;而子君对涓生的爱虽然是那样的专注深至,但其内容也十分空洞虚幻、不切实际,只是“盲目的爱”。那么,最后必然是要归于幻灭的。爱情和自由,到底哪个更重要?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中已说过:“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后无路可走。”涓生与子君的确是从昏睡的梦境中清醒了,然而觉醒仅仅是斗争的开始,他们醒后没有明确的目标,甚至这个目标似乎对他们也并不重要。现实主义作品的伟大之处便在于此——关注现俗,指明并试图解决其弊病。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这样诠释爱情:“人的本质是自己选择的,选择以自由为前提,人被判定为自由,必须独自承担选择的后果。”或者柏拉图式的爱情或者自由主义者的爱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朝夕相随、生死与共。
归结二人爱情悲剧的原因,我认为有四点。第一,个人解放与社会改革的矛盾。子君只是从表面意义上接受个性解放,将奋斗目标局限与婚姻自主,局限与反对封建势力对自己婚姻的干涉和束缚,在婚姻自主的目标实现以后,她就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家庭主妇,生活流于平庸,思想流于空虚,平庸和空虚使爱情逐渐退色,以致最后走向破裂。第二,封建伦理道德的阻碍。涓生和子君的反抗只是希望得到恋爱自由和婚姻自主,但那些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顽固派是不允许有叛逆者的,他们永远维护着封建伦理纲常。涓生跟子君的同居无可避免的招来非议,从子君舒服与其断绝关系到二人找房子屡次碰壁以及涓生被辞退,不可否认是封建伦理纲常所致。第三,缺损的爱情观导致了婚姻的悲剧。对涓生而言,爱乃是找一个可爱的人来爱并以此使生活充满色彩,爱是生活的点缀。所谓男女平等,恋爱自由,是男女间交往分合来去的平等和自由。在经受了一番折腾后,他终于明白人生的第一要义就是生活,不解决物质生活问题,就不可能从根本上实现婚姻的自由解放。而子君的爱情观是现实的,对她而言,爱乃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以托付终身,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在她看来仅仅是择偶权利的自主。第四,经济的困顿。当涓生被辞退的时候,子君原本的无畏变了颜色,涓生也只能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先前的那些轻松没有了,由此他们之间产生了矛盾。由于无端的陷入了经济困境,子君也得忙碌着,他们再也没有时间谈家庭专制,谈男女平等,谈论文学...自然就少了一份理解与交流,最后感情走向破裂也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