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外婆-叙事散文(精选5篇)
昨夜在梦中,又看到外婆了。不思量,自难忘,两茫茫,泪千行。阴阳相隔十多年,我又想她老人家了。
外婆祖籍陕西汉中,家里开着中药铺子,据说当时家业人丁两旺。不曾想,外婆大概七、八岁时候,却被拐卖到关中一个叫“董城”的村落。她从衣食无忧的日子一下连馒头都吃不到,七,八岁的孩子看不见爹和娘,整日哭闹,哭累了睡,睡醒来接着哭,不吃不喝,几天后,村里人觉得这个姑娘性子烈,怕是不行了呢,就贱卖给外公做了童养媳……
外公一家也是穷苦至善的人。老爷爷老婆婆双双在地主家做工,仍无法养活膝下子嗣,几个孩子最后只剩下双胞胎的外公兄弟。外婆那时也跑过,那个年代,不识路的孩子,穿着草编,她又能跑到哪里去?时间久了,纵使出浑身解数的外婆也始终无法走出董城。自此,她死心也安心地在外公家生活下来。
外公17岁时候,老爷爷老婆婆相继不在,外公的双胞胎哥哥已成家,外公和外婆也圆房了,随后的日子就有了我姨和妈。
外公的哥一直没有孩子,在送子观音前磕破额头、跪破膝盖的旧补丁时,那个婆婆的肚子终于隆起,因外婆添的都是女娃,大家把传宗接代的希望都给予那个婆婆,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听老人说,那个婆婆临产前狂风骤雨,在炕上嘶喊的声音揪着每个人的心,外公连夜帮着去找接生婆。最终,外公没有回来,那个婆婆也死于难产,外公的尸体天晴后在滑坡的山体下被找到。
看着眼前嗷嗷待哺的.两个女儿,在村里人撮合下,两年后,外婆和外公的双胞胎哥哥走在一起。我不知道外婆的感受,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她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没能给外公家添丁,一直是外婆挥之不去的心病,她觉得愧对两个爷爷,后来用薄田两亩小麦杂粮数斗换了同村一男娃,就是我的舅舅。
记忆里,外婆象是个勤快的梭子。她很瘦小,深陷着的眼睛清澈有神,显的颧骨高出来。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皂青色偏襟高领外套,里面是手工织的白色粗布衬衣,裹着小脚,脑后挽一发髻。每日里,鸡叫头遍启明星还在闪烁,外婆就起身穿好衣裳,拿了竹制的篦子把头发篦光,在头后挽一发髻嘴里咬着头绳一端,一手扶发髻一手拿头绳缠绕发髻,那时的外婆很柔美,浑身散发出女性的含蓄与温和,梳理好头发后外婆净面。随后去开间取了高出她半头的竹扫把清扫院落和门前屋后,待扫完地天也微微放亮,外公已起身扛了锄头下地。外婆接下来放辘辘下井取水,烧饭。饭熟时,外公下晨地归来。早餐毕,外婆收拾厨房并去屋前的地里采摘些蔬菜备着午饭。空余的时间她就念佛,外婆虔诚的信仰佛教。她用各色碎布头拼接成一个圆形的跪垫。念佛前先净面洗手点上香烛,恭敬的站在佛前注视着佛,双手合十口中念着蕲福的词,慢慢跪下磕三个头,然后诵经,直至香烛燃毕,她才会起身。外婆脾气和顺富有爱心,在村子人缘极好。村里经常有要下地的去赶集的,就托了外婆照看孩子,家里也会络绎来些村子里的三姑六婆串门子、纺线、织布,倒也乐在其中。
下午三、四点,娃娃们放学,下了地赶了集的大人们陆续回家时,外婆家的姑婶也都赶回准备第二顿饭。(关中那个村子每日里只做两顿饭,时间大概在早晨十点和下午四点左右,晚上很少吃,饿了一般就馍馍和着开水充饥了)。外婆家厨房大,案板大,锅大碗大。两口铸铁锅一大一小垂直并列在土坯子搭建的灶台上,灶台右下方与地面平行有木制的风箱。外婆点火后拉着风箱,火苗在锅底欢快起舞,映红了她的脸,外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暖而富足。吃罢,外婆会随外公下地或捡些柴禾,太阳落山,她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我自小在宝鸡长大,每年只有寒暑假才回乡下探望外婆,有几件事情,至今记忆犹新。
几乎所有的商业影片都是围绕“达到目标”这样一个线索展开的。拿最典型的好莱坞商业电影来说, 其为了可见的经济利益必须在电影模式的创新上妥协。所以虽然我们依旧能在这些电影中看到感人至深的爱情, 温润如雨的亲情或不离不弃的友情等补充元素, 但这些也都只是固定模式的辅助。好莱坞电影文本的艺术表达一定是借由事件的完整表述达成的, 电影艺术性的呈现即反映着事件的描述手法 (蒙太奇的使用) 的异同;所谓的描述手法并不会改变事件本身所蕴含的思想内涵, 原因也很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叙事”为主“情感”为辅。这样的叙事手法在影视艺术发展的漫长历史中经受住了考验, 形成了非常成熟的表述逻辑, 已经深深根植于观众的脑海。
而《道士下山》这部电影彻彻底底的中国属性注定了它与好莱坞式的商业电影是全然不同的。从电影的文化属性来看, 我认为这部电影在真正意义上体现了具有中国传统观念特征的叙事结构。整部电影的剧情点并不依据银幕时间的流动而严谨展开, 如果观众不能加入自己的生活经历而获得共情众的话, 这部电影也基本上算是没有任何主旨意义的。记得电影在宣传期间用了“一门之隔, 两个世界”这么一句话, 这里的一“门”从主角何安下的立场上来说是山门, 是心门;两个世界是修士之境与红尘, 那么对于观众来说又是什么呢?恐怕要看观众更能与剧中哪个角色更有情感共鸣而自己体会罢。众所周知, 电影艺术在其诞生的早期是技术主导的, 而我国起步较晚。拍摄中国第一部电影 (京剧电影《定军山》) 的任景丰早年是留学日本学的照相技术, 就连拍摄电影的设备也是德国造。所以说, 中国电影自诞生之日就带有西方文化的底色, 而要看清这一事实则必须将电影作为一种媒介去考量。电影艺术在任何一个时期都不同程度的展现着影视技术的发展, 这是毋庸置疑的。早期摄影技术本身就是一种写实的艺术形式, 从这个出发点不难证明电影艺术本身很难与西方文化脱离关系云云不是本文主要讨论的内容这里不做展开。再说到开始具有影视叙事的一些电影, 即20世纪二三十年代至今的一些中国电影, 虽然演的是中国人的故事, 角色都是东方面孔, 元素都是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武打, 江湖, 爱恨情仇等, 但很难说这样的电影从叙事上也是中国特色的。他们大多还是以故事带动去说情感, 是有所扬弃的, 导演做出了自己的价值判断。而《道士下山》这部电影, 让我看到了中国人骨子里的价值中立, 即所谓的中庸, 中正。整部电影与传统商业电影最大的不同在于从头到尾导演都没有对影片中出现的任何事物做出带有自己价值判断的描述。
我将《道士下山》这部电影与好莱坞电影进行对比讨论的重要原因就在于——这部电影将缜密的叙事逻辑消解了, 采取了一种带有中国文化特征的“散文”式的叙事方式。下文我再通过影片的角色配置说说。《道士下山》的世界在我看来是没有英雄, 反派, 公主, 吟游诗人的世界——纵观整部电影, 虽然背景叙事是由王宝强的第一人称视角完成的, 但很难说何安下是绝对的主角。在电影中出现的十个主要人物分别代表性的呈现一种人生态度, 王宝强的“道”、郭富城的“执”、张震的“义”、林志玲的“诱”、范伟的“尘”、元华的“怨”、王学圻的“禅”、吴建豪的“迷”、陈国坤的“叹”、李雪健的“玄”, 陈凯歌导演用了十个字总结电影中出现的每位人物, 将他们的性格特质和命运走向都展现出来了。而这十个字组成的“判词”更形成了中国古诗词的对仗:“执道诱尘怨, 迷叹玄义禅”。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叙事上的逻辑顺序便可由此窥见。导演陈凯歌将这十个字看成“全片人物描写之主旨”。并以此指导并统领整部电影的拍摄过程。光从这一点上来说, 这部电影从人物设置上就完全摆脱了常见的商业电影的人物设置。在电影工业如此发达的当下, 电影人物的配置结构往往是千篇一律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非常顺利的完成惯常的电影叙事, 进而做到可以迎合大部分观众的影视审美习惯。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 在成熟的电影角色描述方面, 对角色性格, 行为审慎的规划与体现将直接影响影片最终呈现出来的艺术水准。常见的电影角色我们分为如下几种:1.故事的主人公即英雄, 是整个征途的发起者, 是获得观众认同的角色。他在整个电影的过程中不断长大, 代表的是“自我”这一心理中负责个人认同的部分。2.睿智, 经验丰富的引领者角色, 引领者会激励英雄, 帮助他克服恐惧和忧虑;教会他认识什么是对错。引领者代表的是”超我”。3.在叙述的关键时刻暂时阻碍英雄前进的关卡守门人.他的出现是为了考验英雄是否做好了准备去接受故事中的挑战.他代表着两类问题:一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客观障碍, 二是我们自身的问题。4.通过宣布重要的变化或者挑战, “召唤”英雄踏上旅程的信使角色。信使有时并不一定是一个人, 他还可能是一带有驱动性的力量, 他宣告了故事即将改变走向。细细回味这部电影以后, 我发展还真的找不出可以严格对应如上所分析出来的这些类型的角色。因为这部电影对每个角色都没有做出主观上的价值判断, 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难得且冒险的。非要对号入座的话也只能说每个角色都是自己的英雄——何安下完成了“道”的境界提升, 郭富城在执着中始终不忘初心, 张震最终仗义出手, 林志玲活得洒脱诱人, 范伟心甘情愿弃道入世, 元华因护子而生怨, 最终死于怨恨复仇等, 可以说电影将每个人的人生小故事都写全了, 却唯独没有将统领全篇的思想主题和盘托出。对于不喜欢这部电影的人来说它就是一个没有说清楚的故事, 短短两小时要说清楚十种人生, 十种境界, 这不是电影艺术的不可能么?但是如果这十段看似离奇的人生能够获得观众哪怕一点点的共鸣, 我相信这部电影都算是成功的。
如果要对这部电影进行文本分析, 我觉的与其说它是一个艺术文本, 不如说它是一个带有人际交流特征的文本。而这个文本是散文式的。影片本身并没有告诉观众任何大道至理, 甚至连导演自己更喜欢哪个角色我都看不出来。它就像一个年长的友人, 娓娓道来一些道听途说的红尘轶事, 听着如有心, 自然能感同生受。回到那句“一门之隔, 两个世界”门究竟是什么?两个世界又指的是什么?我相信只有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自己才能体会吧。
上文我分别从叙事结构和角色配置两个方面讨论了《道士下山》, 那么现在该说说为什么我把它称作是“散文式”的叙事了。
1.我们判断散文的标准是形散神聚——“形散”主要是说散文取材十分广泛自由, 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表现手法不拘一格:可以叙述事件的发展, 可以描写人物形象, 可以托物抒情, 可以发表议论, 而且作者可以根据内容需要自由调整、随意变化。影片中多位主角虽然在整个事件进行的过程中多少起到了逻辑承接的作用, 但并不服务于一个固有的特定主旨, 每个角色都有属于自己角色的独特魅力所在, 所以可以说整部影片是“型散”的。“神聚”主要是从散文的立意方面说的, 即散文所要表达的主题必须明确而集中, 无论散文的内容多么广泛, 表现手法多么灵活, 无不为更好的表达主题服务。⑴这部影片中作为含有深刻意义或象征意义的事物是我们中国人说的广义上的“道”, 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早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价值观, 中国人用道德规范自己的行为, 而非宗教教条。影片中小道士向佛学家, 武学家请教, 并不是一些心胸狭隘之人所认为的对道教的侮辱。大道至简, 人的境界有高低, 而信仰本身却无贵贱。这是第一个“神聚”的线索;⑵电影采取了一种第一人称叙事的手法, 以“我 (即何安下) ”的视角, 叙述“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语言朴实, 鲜加修饰。观众看过影片会有很真实、亲切的感觉, 这就成为了“神聚”的第二个线索。当然这样的设计似乎使得大部分观众将何安下误解为是绝对的主角, 这里我想多说一下, 我们不妨跳出电影必须有第一主角的固有思路, 或许能更好地理解像《道士下山》这一类的电影。
2.意境深邃, 影片注重表现人物的生活感受, 带有很强的抒情性, 饱含真挚的情感。影片中的情节虽然离奇, 但其所展现的生活却不科幻。导演借助对中国武学的想象与联想, 由此及彼, 由浅入深, 由实而虚的依次呈上数场拳拳到肉的精彩武打场面, 借助武侠, 功夫这些中国元素, 融情于精美的场景设计、寄情于人物的恩怨情仇, 为的是展现出导演更为深远的, 试图解说中国人思想内涵的思想。影片中出现的猿击术, 虽然在大量的武侠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 但依据对影片原著小说中的描述还是能找到一些这种武功的来龙去脉的。可以说导演费心尽力展现的所谓猿击术, 在影片中的作用除了突显张震, 郭富城的傲人之姿, 让观众得到视觉的愉悦之外, 更深层的意义在于表现中国武学“唯快不破”的宗旨, 是对“武”的一种极致演绎, 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对中国文化的一种深情演绎。
3.影片画面优美, 色调丰富, 如散文般富有“文采”。看过这部电影不可不承认, 抛开任何剧情, 人物设置不说, 这部电影依然呈现出了极佳的视觉美感。电影拍摄于缙云仙都风景区, 影片的顿挫凝滞的节奏与这片如画江南情画完美交融;全明星的演员表让观者赏心悦目。且问, 这不是一篇清新隽永、质朴无华的散文, 又是什么?
忙儿哥哥、蓉儿妹妹:
你们还好吗?
我知道,这是一封迟到了近四十年的信。当然,你们兄妹是收信人,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把这封信寄往何处。就让我在记忆的浪海里漫无边际地信步悠然地驾起一叶扁舟吧!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时间过得好快呀!一晃近四十年过去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十七年零五个月吧。此时我的笔饱蘸着我的痛苦的思念和洋洋洒洒的激情,一个个汉字组成一句句蕴含着无限深情的话语,像一阵阵急雨唰唰地落在稿纸上。埋在我内心深处,尘封了近四十年的被岁月浸染的发黄了的记忆,就要一点点揭开了。虽百感交集,但却真的不知该从何谈起呢?
我想,还是顺理成章地从我们的相识说起吧。记得那是上个世纪的一九七五年的冬季吧,准确地说,是在那个冰天雪地的旧历十一月份。那天,我的爸爸、妈妈和两个姐姐都到公社农田基本水利工地上工去了。傍晚的时候,年幼的我正在和邻居家的伙伴在屋里玩耍,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屋里有人吗?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几个立刻相跟着跑了出来,这才看到衣衫褴褛的你们母子三人茫然无助地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当中。我当时就懵了,大概是由于太年幼了吧,什么事都不懂,竟直楞楞地看着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怵了一会儿,你们的母亲——也就是我以后的婶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背起那个破烂的黄色大帆布提包领着你们兄妹出了院门,奔别处讨要去了。
就在你们刚出门不大的工夫,妈妈她们就收工回来了。没等我妈进屋,我就说:妈,刚才有三个要饭的到咱们家来了。我妈一听,立刻问我给了你们没有。我说没有。我妈当时就急了。狠狠地骂了我:“你小兔仔子,柜橱里不是有窝头和冷粥吗?你就白把儿不舍地叫人家走了吗?你真也看的下去呀!”哥,妹,原谅我当时的年幼无知吧!我妈骂得对,要是现在……唉,现在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了,对吧?我只记得当时我妈火急火燎地一路小跑着追出了门,最后还是在街道拐弯处找到了你们。
我大概出于好奇也随着我妈跑了出去。妈妈好说歹说死拉活拽硬是把你们拽回了家。你们知道,我妈的善良和快兴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我当时难以抑制住内心波澜起伏的少年的心潮,驻足在街边的一座土堆上,久久地眺望着西天边那挺拔的太行山峦。
群山是灰暗的。这是寒气逼人的深冬的傍晚,天又起了些风,灰蒙蒙的天空也低沉着它那张苍白阴郁的脸。街上似乎见不到什么人,街道两旁是一所所低矮破败的房舍。各种树木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条随风轻摇着,但却发不出什么声响,透不出一点生气。整个村子仿佛沉入到一种死寂的恐怖中去了。
就这样,我的老诚厚道的爸爸终究做不了我妈的主,叫你们在我们的东厢房里住了下来。我妈妈对我婶儿说:妹子,别发愁,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我们吃的就饿不着你们。我记得当时我婶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却说不出话来。虽然她的花白的发帘儿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我看见,她的感激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沿着她那天生俊俏的白皙的脸庞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从此以后,我们一天比一天渐熟渐亲,玩在了一起,竞一天也不愿分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忘的童年。童年的岁月是多么美好,不管你的童年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和太多的艰辛,也都始终是令人神往的。然而,它竞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地逝去了,像回漩四溅的小溪,自信地奔向江河,奔向大海。
我还是说说咱们的童年经历过的几件趣事吧。你们来了没多长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当然是那个多灾多难的一九七六年。尽管当时国家在政治上胡搞,乌七八糟,老百姓日子拮据,人心慌慌,可过年却总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幸事。还记得那天晚上队里要开结算会,我和你兄妹两个一块儿去队长家听会的情景吗?虽然,那时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开的人人厌烦,个个闹心,每会都有缺席的,可是一年一次的年终结算会却是人人必到,无一漏席的。那是家家户户一年的经济收入总结会呀,谁家不关心呢?你们知道,我家除了我一个吃闲饭的,我的爸妈和两个姐姐都上工,一年挣的`工分自然很多,连年赢利呢!可人口多,劳力少的人家苦心扒肝地劳累一年也是入不敷出,还了借债又拉亏空,这个年可怎么过呀!这样的人家竞不占少数。
那天晚上,在队长家黢黑的老屋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全队社员聚拢在一起,静听着小队会计一家一家地宣布结算结果。人们一时像被审的犯人听候审判长宣布刑期一样的紧张焦虑。当宣布我们家把全年所有的开销都刨去,一年净挣了二百八十元后,我爸那紧锁的眉心瞬间舒展开了,像个小孩子一样乐得合不上嘴。那可是二十八张大团结呀!平时我们一张也见不到的。我也笑着问:爸,这回该给我做身新衣裳了吧?没等我爸开口,我妈接过来爽快地说:做,给你和忙儿,蓉儿一人做一身。当时,我高兴地蹦了起来。我说,我要绿军装褂子。我妈说:行,你和忙儿的一样,给蓉儿做一件小红花的。现在要买一身新衣裳太平常了。根本不算什么,也不新鲜。要知道,那年月却是盼了整整一年才能做一身新衣裳呀!这还是家境好一点的,家境差的就是把成年穿在身上的旧衣服脱下来洗一洗,补一补,又穿好几年呢。但我疑惑,当时你们兄妹怎么不和我一样显出过分的兴奋呢?事隔多年我才渐渐的明白了,你们是太懂事了,不像我。你们是把太多的自尊深埋在了心底,却还是时不时地流露出寄人篱下的复杂的愁苦心境。我们有钱了,那年腊月二十几,我妈就从年集上买了几斤新棉花,把你们那床破被子彻底翻了新。之前我真不知道,到了晚上,你们一家三口就只盖着这一床破被子啊!
新年过了,正月也过了,旧历二月也过去了,转眼就是阳春三月。虽然我们家还不至于挨饿,可平空又添了三张吃饭的嘴,也是糠菜半年粮地熬煎着紧紧巴巴的日子。俗话说,好过的年,歹过的春。可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春天却不都是苦涩。这个时节,有我太多的野性和浪漫,有我无限温馨的快乐和热情的鼓躁。冀西的无边的麦田里,麦苗泛青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啊!春风过处,像碧海的浪波,一浪拍打一浪,直接云天尽处。二月春风似剪刀,河沿儿边,先是弯弯的柳树上绽出了鲜嫩的细芽,一棵棵,一排排,象美丽少女的秀发在空中轻飘曼舞着。
走,我们去捋柳芽吃。忙儿哥,你上树的本领赛过猴子,我比不上你的。你头顶上长有两个发圈儿,正脑门上偏又长了一个发圈儿,稀稀疏疏地印在脑门正中,这是天生的。我发现后总管你叫“背圈儿”,而不叫你的名字了。我看出,你虽然从内心不太愿意接受这个雅号,但你总是勉强地笑笑,从来不发火。我两个把荆条篮子挂在树梢上,大把大把地捋起来。蓉儿妹妹在树底下警惕地东张西望,给我们放哨呢!(那可是生产队的柳树,不允许我们随便捋的,有看青的呢。)等我们满载着胜利的果实回到家里,一家人可乐坏了。妈妈把柳芽儿洗净,上锅煮了,用黄豆换来了豆腐,柳芽儿拌豆腐。上面撒上些葱姜、蒜末,放上盐,再点上几滴香油。现在想起来,嘿!别提多香了。要知道,在那些饥谨的荒年,柳芽儿,曾经是多少贫苦人家奢侈的菜肴啊!很快地柳芽儿老了,生成了细小的柳叶儿,紧跟着,榆钱儿出来了。榆树可是家家院子里都有的。看吧!一嘟噜,一串串,像串在一起的铜钱一样的葱绿的榆钱儿悠哉地悬在枝杈上,好馋人啊!再高大的榆树你照样是蹭蹭地爬了上去,先是满嘴里给自己塞满了,填了个肚圆,紧接着一会儿工夫便捋了满满一大蓝子,照例是兴奋地交到我妈的手里。这回我妈不是拿它和豆腐一块儿拌了,而是先在大灶上烧开了水,再撒上榆钱儿,浮头儿再撒上一层棒子面儿,用筷子使劲地不停地搅合,却不撤火。待棒子面熟了,一锅喷香喷香的榆钱儿打疙瘩出锅了。拌上适时的小香椿和小水葱儿,保你吃起来没个饱!
忙儿哥,蓉儿妹,之所以和你们分享这段回忆,主要因为现在也正是暮春季节,如果这时你们想起了我们,我想你们一定也会感同身受的。忙儿哥,你虽然只大我一岁,可你却始终对我爱护有加,确是我儿时的保护神。当我和蓉儿妹妹遭受别人欺负的时候,你的蛮力用上了。你总是二话不说,上来就给对方一拳,当时就把对方打个满脸花。你还用你的一双巧手给我做过弹弓和弓箭,用杨柳枝给我和蓉儿妹妹拧过口哨,用高粱杆儿给我编过一个精巧别致的蝈蝈笼儿,我们说好了等到炎热的夏季,咱们一起去谷子地里逮蝈蝈的,可你们却没能等到那个时候就匆忙地走了。
我知道,你们如此匆匆地离去,是和蓉儿妹妹有关系的。那时,每当我背起书包走向学校的时候,蓉儿妹妹总是依恋地跟随在我身后,有时竞跟到学校,在教室外的背人处偷偷地听老师讲课。她太想上学了!她天资聪慧,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清亮有神,她长得太可人心疼了。人虽不大,却十分懂事。她可能不止一次地和我婶儿央求着要上学?可是,就你们当时的境遇,哪里有钱供她上学呀!我看到我苦命的婶儿几次偷偷地用衣襟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后来蓉儿妹妹不再闹着上学了,可和她同龄的孩子们的功课,没有她不会做的。我想象着,天生丽质的蓉儿妹妹后来一定考入了某所名牌大学吧。这以后,你们就走了,肯定是回姥姥家去圆蓉儿妹妹上学的梦去了吧!
你们知道吗?就在你们临走的那天上午,我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呜呜地哭个不停,我真是舍不得让你们走啊!你们在我家住了才不足半年呀,咱们还没有玩够呢。痛苦、揪心,不舍和懊恼交织在一起,我快要疯了。我们一家,尤其是我的妈妈,却拦不住你们即将远行的步伐,怎么也劝不回我婶那颗归心似箭的心。后来我听说,我家的黑子,也就是咱们经常领着玩的那只黑狗,跟着你们走了好几里路呢,忙儿哥,这是真的吗?就在你们走了十多天以后吧,我妈在我家的帽镜后意外的发现了用红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四十元钱。我妈当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妈妈的泪水便盈满了双眼。那是我婶儿捡了几个月的破烂一分一分地积攒下来的。当时我们也纳闷,我婶儿天天出去捡破烂,怎么总也舍不得为自己添置一件见人的新衣裳呢?你们不知道,以后我循着你们离去的路线,不知在那条路上往返徘徊过多少回,却每次都是只见空荡荡地渐行渐远的小路,不见一点亲人的影子。我心如刀绞,任止不住的泪水尽情地流淌。
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地了解了你家的身世。原来,你们是沈阳郊区人,你家的我叔在湖南当兵时结识了我婶,且恋爱成家。我叔又是你们队上的队长,因为在分自留地时,侵占了队里的基本大寨田,给社员多分了一点。不想这事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捅了上去,我叔因此被打成了四类分子。公社武装专干还狠毒地打折了叔的左腿。即使这样,还是整天大小会揪出来批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叔一回回地提出要和我婶离婚,可天性执拗又心地善良的婶儿死活不离。没办法,最后叔婶商量先叫婶儿领着你们回湖南姥姥家,等形势好一点再回沈阳。婶儿就这样领着你们兄妹一路要饭,含辛茹苦地奔波在回湖南的路上。
忙儿哥,蓉儿妹,时隔近四十年了,我太想了解你们的近况了。四十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短暂的瞬间,而在我们日新月异的中国,却发生了惊天的逆转!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血雨腥风的漫漫长夜,到八十年代以来改革开放的绚烂朝霞,从人间炼狱到锦绣天堂,人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异彩纷呈,一日千里。我想,你们也一定在尽情地感受着伟大时代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变化吧!多少年了,我每回梦里与你们相见。我梦见忙儿哥开了自己的公司,开着豪华舒适的轿车看我们来了;我梦见蓉儿妹妹考上了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正美滋滋地朝着我甜甜地笑呢;我梦见我婶儿身体硬朗,精气神十足;我梦见我叔的腿完全好了,你们一家照了全家福呢!可一觉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思念的泪水一次次打湿了头下洁白的枕巾。
哥,妹,还有婶儿,你们在哪儿啊?!四十年了,为什么你们总也不给我们寄来一纸书信呢?哪怕是寥寥数笔,哪怕是只言片语。我最不情愿想的是,或许那年你们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什么?我心惊胆颤,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那确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多事之秋啊!
最后,祝远在天涯的亲人,好人一生平安!
渐渐长大了不再坐在门槛上了,外婆也渐渐老了,不再那么常走动了,几年前就连老木门也“退休”了。看着老木门被卸下的那一瞬,心中五味杂陈,就好像从小看你长大的老者突然去世了,眼前倏地浮现出外婆的模样,我立即摇了摇头,掐灭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我回头看着在指挥着工人的外婆,貌似背稍驼了,目光稍浑浊了,青丝稍白了。我心想:外婆是真的老了么?不不,不是的,我想极力否认这个事实。
那是一个春天,外婆爱春天,因为外婆喜欢花花草草,在院子中开辟出一片天地,悉心种植着花卉。每到春天便会绽放,虽不及百花争艳般美丽绚烂,但也成了院中一景。可是那个春天却没有给外婆带来好消息,先是因为胆结石外婆住进了医院,还未手术又患上了急性阑尾炎,虽然不致命,但两种病带来的疼痛感让外婆瘦了一大圈,本就不再年轻的外婆显得更加苍老了。
外婆因为身体底子好还算硬朗,所以术后恢复还算快,没几天就能走了。能走动的外婆一刻也闲不住,总喜欢到楼下医院的小花园里去。那天去给外婆送饭,路过小花园时看见外婆坐在石凳上,原本有些浑浊的目光聚焦在一朵花上,我小跑过去喊外婆,外婆却喃喃道:“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花怎么样了。”“没事的,一定长得特别旺呢!”我安慰道。外婆笑笑没再说话。
母亲去外婆家拿东西时,我也跟着去了,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我跑去小花圃,今年的花儿真开得特别旺,外婆这下该放心了,我想。外婆平时很爱惜这些花儿,本来想做个花束,后来一想,仅摘了一朵开得较旺的花带给外婆。
拿一朵鲜花,提一篮春光看外婆。走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窜入鼻腔,而手中的那一朵花带来了一抹清香,也给外婆枯燥的病房生活带来了一抹色彩。
出院后的外婆依旧悉心照料着她的小花圃,照料着那些美丽的花儿,也正因如此,那些花开的岁月因她而美好。
文 | 包欣颖
那时我还在上幼儿园,每天从幼儿园蹦蹦跳跳地出来,向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外公奔去。外公拎起我的书包,握着我的小手,慈祥地问道:“今天又有什么趣事儿啊?”这是外公每到放学时必问我的一句话。每逢此时,我就讲各种各样我认为比较大的事二年,其实也不外乎是:老师又给我们看动画片,某某同学会背《三字经》啦,谁谁又在椅子上发现了一只蚂蚁……如此这般。外公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附和几句。每次放学我就这样回味着一天有滋有味的生活,并津津乐道地与外公谈论着。
坐上外公的车,道路并不像现在这般拥堵,不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那时我最喜欢做的事,不是玩电脑,也不是看电视,而是到后山公园荡秋千。“外公,我要去后山公园荡秋千。”我的目光中仿佛闪着光,那时我对秋千的期盼,已不是期盼了,而是向往。我向往在空中飘荡时轻盈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只飞燕,轻而易举地冲向天堂。
走向后山的路并不远,可我却觉得这条路有无限长。我总是丢下同行的外公和姐姐,腿一弯,脚一蹬,一个箭步冲上阶梯。“当心,别摔着了。”外公细心叮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姐姐朝我喊。“才不呢,你一定是想抢我的位子!”“好啊,看谁先抢到。”姐姐也向阶梯上跑,她年龄比我大一些,步子也迈得比我大,眼看就要超过我了。我索性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姐姐也毫不示弱,轻轻松松地就超过了我。唯一的秋千就在眼前,我和姐姐离它近在咫尺。“我抢到啦!”率先碰到秋千的姐姐得意地笑着。“哼,我比你小,你应该让着我!”我开始耍赖。外公追了上来,赶忙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他小。”“可是——”“一会儿你再玩。”我打断了姐姐的话,得意地坐下,手紧握着锁链。
秋千有些陈旧,摇起来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但我并不在意,脚使劲一蹬一松,身子便轻盈地摇荡起来。扑鼻的花香,舒适的天气,一切都那么美好,特别是那令人沉醉的花香,不知名的花错杂着而散发出的迷人的香味。忽然有一朵花落在秋千上,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美丽的彩蝶。正当我沉醉其中时,姐姐不耐烦道:“该轮到我啦!”我只好意犹未尽地下了秋千,姐姐则荡起了秋千。就这样,时光不知不觉地从我们盈盈的笑声中滑过,一刻也不停留,就这样,一个下午匆匆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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