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海子诗有感(精选8篇)
作者 | 冯燕
“……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是海子抒情短诗《日记》中的小节,每每读来,总有想落泪的感觉,诗中透着无尽的悲凉与寂寞,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位有着纯情与幻想,有着异于常人的奇思异想,有着特殊敏感的感受力,可誉为天才的诗人,居然在风华正茂时选择早夭,让人甚是惋惜,这个忧伤至死的诗人!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出生在安徽怀宁,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毕业后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留下数量繁多的诗歌,其中有100多首极为精粹的短诗,读来令人觉得美不胜收,《北方的森林》、《七月不远----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活在珍贵的人间》、《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揪树》、《两座村庄》、《给母亲》、《秋天的祖国》、《十四行诗,玫瑰花园》等等,题材辽阔,奇致纯美,洋溢着大地本质的清新悠远。他独有的自由率真的抒情性格、对生命的崇高的激情关怀、对美好事物的眷恋,使他的作品有一种童真梦幻般的吸引力。
初读海子的诗,是收录入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写于海子卧轨自杀前两个月。以朴素明朗而又隽永清新的语言,唱出一个诗人的真诚善良。诗人想象中的尘世,一切都那样新鲜可爱,充满生机与活力,字里行间透出积极、昂扬的情感,整首诗乍看是以淳朴、欢快的方式发出对世人的真诚祝愿。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充满诗意的田园牧歌式的尘世生活:实在却不乏闲适,清苦却不乏浪漫。如果主人公真的可以在这幅图景的感召下走出封闭,摆脱孤独,那么的确可以算作“一个幸福的人”了。但是这一切憧憬却被“从明天起”限制住了,“从明天起”意味着“今天”的不如意、不幸福,今天的孤独、暗淡,注定无法融入尘世的幸福生活。
虽然诗人在诗中想象着尘世的幸福生活,并用平白、温暖的话语表达了对每一个人的真挚祝福,但我分明感到在那份坦诚的语气中隐含的忧伤。联想两个月后诗人的自杀,内心总会涌现一份悲凉。
海子在《麦地》中这样写“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我站在太阳痛苦的芒上。”由此可见单薄的海子内心承担如斯大的忧伤。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一幕黑夜里的孤独,一处戈壁滩的荒凉,一个人的悲音不绝。除了死亡般的空寂,没有任何可以言说的东西。海子内心的寂寞是何等的巨大,这简直就是生命的黑洞,吞噬着海子内心的一切,人生百味在这里不停地流失,连握住一滴眼泪的力量都没有,在强大的自然与人类整体的愚昧面前,我一无所有,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便是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受,姐姐,这样一个无限温暖的称谓,诗人内心极度渴望,呼唤着。这是唯一能替诗人抵挡无边无际寒冷的,但这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词汇……
海子生前的好友、诗人西川曾回顾说:“海子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这或许是由于他的偏颇。在他的房间里,你找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海子在献身诗歌事业的同时是以牺牲尘世的日常生活为代价的。
无可讳言,海子是独特的。他的诗歌,充满浪漫、敏感、纤细,甚至能让人产生怜惜的痛感。海子无疑是很让人同情的,他是可怜的,追求幸福到了死亡的绝路,活着的时候不被理解,甚至被当做神经病,曾有人评论他的作品“思维混乱,语言苍白,不值一读”,这种评价深深打击了他脆弱的心灵。
但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海子,喜欢他的诗,他的诗把我们带入一个质朴、单纯的世界:麦地、村庄、月亮、天空等。在这里,一切浮华退却,给我们的是一个清新自然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我们去修饰,他带给我们的是心灵的震撼,是心灵的洗涤。在他的笔下,流动的是最真实的清水,发出的是最诚挚的呐喊。
据《华西都市报》 报道,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 劈柴 , 周游世界。”25年前, 海子在山海关的铁轨卧轨自杀。在海子去世25周年的忌日, 很多读者纷纷纪念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诗人, 在网上贴出“怀念海子和那个纯真年代”等相关文章。其中, 《人民日报》官方微博还向网友贴出海子的经典诗句, 并号召网友读海子的诗歌, “今天, 再读一读这些诗篇吧!在很少有人写诗的年代, 这是对诗人最好的缅怀。愿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读《海子诗集》有感
彭安琪
“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在阳光未及热烈的三月,查海生把一切的哀与愤放入最后的短短诗篇,用卧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虽然天才诗人已随这样绮丽的悲壮奔向梦中曙光,但他的作品被保留了下来,感染了无数彷徨的灵魂。
海子是敏感的。细腻的情感让他驰骋在赤裸的草原上,睡在创造的季节里,可与此同时,也让他的人生与孤独苦痛紧紧依偎。“日落大地 大火熊熊 烧红地平线滚滚而来”,即便是壮丽华美的夕阳,也会刺伤诗人的眼睛——“这个黄昏无限痛苦 无限漫长 令人痛不欲生 切开血管 落日殷红……再不提起过去 痛苦与幸福 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 唯黄昏华美而无上”.透过辉煌的落日,他看到了人生所有的美与缺,深深悲伤着一切绵长而难忘的爱恨。
海子是惊世的。在如此惊人的洞察力与深沉的思想下,海子用自己的血与泪,为混沌未开的世人撞出一条连通灵魂的路。“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短暂的情人”,他以澎湃思潮为笔,激励千万人为理想献身;“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他以浩瀚哲思为笔,悲伤人类在无垠宇宙中的渺小无力;“冬天的人 像神祇一样走来 因为我在冬天爱上了你”,他以浪漫情怀为笔,道出世间感人温暖的深情热爱……海子借助卓绝的诗性,写下世间大悲,说出世间大喜。才子已去,但他为世界留下一座诗的宝库,使经年之后的人们仍旧能够在他的文字中激荡。
另一位伟大诗人顾城曾经说过:“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也许,这正是冥冥之中天才间的共鸣。海子正是挣破了被禁锢的肉体,用广阔的思绪捕捉到微小的寒冷与火热,把浓烈的情感融进每一个动人的诗句,绽放出最为辉煌的灵魂之花。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谪仙醉醒归去桃花源,世人依然久久沉浸梦中。
作者:彭安琪(高二6班)
读完《木兰诗》,我知道了这篇文章通过木兰男扮女装的故事,表现了木兰勤劳,智慧,勇敢,坚强耳朵不贪图利禄的高贵品质,以及她的爱国爱家的崇高精神。现在有好多人都将这故事拍成电影,千古流传。
文章虽然讲的是英雄的故事,但刚开始也是很悲哀的。因为木兰的爸爸没有儿子,木兰也没有长子,她只好带兵奔赴疆场,为爸爸出征。木兰作为一个少女离开了亲人,到远处投入战场,投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与一群男子同吃共住,吃一样的苦,受一样的累,却干出与男人一样的成绩,然而谁又知道她是个柔弱的女子。终于,几年后,木兰回乡了,但她拒绝了天子的赏赐,也不愿在朝为官,将荣华富贵轻轻的抛下,她愿驰千里足,早日还乡。她回来后,她的亲朋好友们都来看望她,她是多么高兴。是十二年来,没有知道她的性别,多难啊。当伙伴们又来看她,他们都惊呆了,在一起十二年了,却不知道木兰是个女子,过去一起打仗,都不知道她是女子,回朝后不愿为尚书郎的,都不知道她是女子。
三联书店出了一套钱钟书先生的全集,包括《写在人生边上》、《人、兽、鬼》、《宋诗选注》等等。宋诗是被大多数人遗忘的瑰宝,因为唐诗太过壮伟绚烂,宋词亦太过绮丽清婉,以致宋诗在夹缝中幽幽开放,独自叹息。宋代理学之风尤胜,侵入了诗歌领域,故而宋代文人大多以理入诗,诸如朱熹“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之类,自然不如唐诗天马行空、恣意洒脱,而显得死板枯燥;宋词却是宋代文人留给自己的一方私人天地,写一己抱负写美人初醒,鲜明又生动;因此唐诗宋词的日月之光将宋诗的点点星辉遮盖住了。
钱钟书先生之博学,世人之所共知,一部一百三十万字的《管锥编》,堪称国学大典;随随便便写一写小说,便是一部《围城》这样的上佳之作;钱钟书先生会将目光投到宋诗上,想必这些宋诗应有不凡之处。
坦白地说,要读懂书中每一首宋诗,且明白其不凡之处,是非常困难的。就像一个人年轻时不爱看杜诗,经过岁月的历练才会慢慢读懂杜甫一样。年轻人总是喜欢否定,喜欢摧毁不美好的事物然后重建一个崭新的光洁的宫殿。千帆过尽之后,年轻人成长了,才会明白将不美好的事物消灭殆尽非但耗力,且耗时过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正如我们在路上看到垃圾,倘若不去捡起来,城市未必会脏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但是走两步过去捡起来,城市至少会干净一点点,尽管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所以读《宋诗选注》,亦应抱着读《管锥编》的心情,知道自己会看不懂,但是能读懂一点就算一点,总比一点都不读要好很多。积少成多,也许能读懂一半,就已经对人生大有裨益。
李商隐的一些咏史诗,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托古讽今,歌咏历史题材,他反对宦官专权和藩镇割据。如《有感》,《重有感》等,有的是抒写朋友生死之情,有的是感伤身世之作,而人们最为熟悉的是他的爱情诗。
他的一些咏史怀古诗,推崇历史上励精图治的人物。李商隐写了不少“无题”诗。有的是回顾自己的经历或者描写爱情。
在艺术上,李商隐继承了屈原、李白的积极浪漫主义精神,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开创了新的风格和流派。他的诗构思新颖,想象奇妙,语句精辟,形象鲜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他擅长近体诗,以七律成就最高。人称“小李杜”。
李商隐是晚唐诗坛的一颗明星。他的多愁善感和复杂的意念,在诗里往往避实就虚,透过一种象征的手法表现出来。他的诗意境朦胧,镶嵌典故,对诗歌艺术形式的发展具有重大贡献。著有《李义山诗集》,《玉谿生诗》。
李商隐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激起自己对一生经历的回忆。颔联是说,他的抱负不得施展,往日的追求和雄性壮志,都成为幻影,只能托杜鹃来倾诉。颈联以理想破灭的切身感受,来抒发自己难言的隐痛。尾联,慨叹一生的遭遇,怅然若失,心绪难平。这首诗即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而深沉哀伤,又为造成悲剧的原因感到迷茫。
《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首诗把对妻子的怀念之情,真挚地表达出来。全诗内容并不复杂,而艺术构思却独具匠心。
《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诗中所写不能与意中人的相见的惆怅之情,暗示自己所追求的政治理想不能得以实现的苦闷情怀。
《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李商隐的这首无题,从表面上看,是写爱情的,写离别相思之情。全诗以新颖巧妙的构思,细致入微的想象,描绘出优美动人的意境,表达出无限深沉的绵绵情思。
《题小松》怜君孤秀植庭中,细叶轻阴满座风。桃李盛时虽寂寞,雪霜多后始青葱。一年几变枯荣事,百尺方资柱石功。为谢西园车马客,定悲摇落尽成空。这首诗咏物言志,见景抒情,深情地赞扬小松不畏霜雪,刚劲挺拔,四季常青的高尚品质,同时作者借小松的品质来抒发自己顽强的意志和高尚的政治抱负。也暗讽那些趋绿赶红的趋炎附势之辈。全诗形象生动,比喻贴切,风格独特明快。
青华中学高二语文组 王旭
寒假中阅读了《海子诗全编》一书,感受颇深,现就海子最为人熟知的一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谈谈阅读感受。
这首诗写于诗人自杀前的****年一月十三日(诗人自杀于三月二十六日),当我们将它作为一首绝命诗来观照的时候,死亡的映照使得诗歌本身的光芒如此地可疑,所以看到了更多的读出痛苦乃至绝望的赏析文字,这几乎彻底地颠覆了我们在第一次阅读的感觉。于是阳光成了另一种阴影,温暖成了另一种凄冷,而晴朗成了另一种黯淡。但是重读的时候,依然不想否定自己最初的那种温暖的感觉。
死亡对常人来说,是一种最绝望的结局,但是对诗人来说,却可能成为最为幸福的归宿。在中国诗人顾城的想象里,死亡是完全另外的一幅情景了,在《墓床》里,他写到:“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下面有海,远看像水池。一点点跟着我的是下午的阳光。”青翠的松林在风里送来微微的涛声,竟让诗人生出异想,这下面应该是一片无垠的,湛蓝的大海吧,然而即使是大海,也应该是水池一般的没有那些炫耀的浪花,安详而平和,一如亘古如斯的生命的本源。而送“我”走的是下午的阳光,下午的阳光自然不是朝阳初升的锐气更不是正午阳光的骄气,而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有着温馨又从容的大度气息。而生命的彼岸竟就是这样的平和而又美妙。另外一个自杀的诗人戈麦也写到:“我将沉入最深的海底,涛声阵阵,海风送爽。”他们并没有因为看到死亡作为生命的结束而赋予它太多的阴冷气息,恰恰相反,死亡显示出了比活着本身更为独特的一种魅力。这正如泰戈尔所说:“死之流泉,使生之止水跳跃。”在泰戈尔看来,生命本身只是静止的水泊,正是由于死亡流泉的加入,生命的止水才有了生动的浪花,有了灵动的色彩。由此看来,死亡不只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生命的实现和完成,生命之乐章正是因为死亡的加入而更加悠远动听。死亡甚至可以说是生命的一种极高境界。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理解弘一大师圆寂时的偈语:“问余所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这里所展示出来的人生的彼岸世界和顾城戈麦们的死亡其实有着同样的意味,安静而不冷寂,温暖而不灼热。一如天空与大海的蓝,一种高贵,一种清澈,一种安详,一种诗性和神性。
我想只有领会到死亡对于不同境界的人的不同意味,我们才应该重新打量海子这首绝命诗,才不会过份地执着于于死亡的阴冷之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应该是最能打动读者心灵的字眼。但是更多的人认为,这里的“面朝大海”是实景,“春暖花开”则是虚景,这神来的一笔只是诗人的想象。因为,只有“面朝大海”,辽阔之中未免让人感觉到一种视线无处栖落的虚空。因此,“春暖花开”是对这种空白的一种填补,这种填补使得画面虚实相生,开阔而又丰富,同时又有了一种温暖的气息。因此,这两句诗所呈现出来的画面正如王维的“雪中芭蕉”一样,不是自然的风景,但是内心的景观而已,因为面对大海的时候必然是背对着大地,又如何能看到花开的美丽景色呢?我认为,这里的感觉是正确的,无垠的大海,娇媚的鲜花,从色彩上这种参差的对照,从状态上这种动静的组合,再加上一切都笼罩在温馨的春光里,这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明媚和晴朗之感。但是,这里的“花开”并非完全是诗人为了画面的圆满融合而臆造的景致,这里的“花开”其实是诗人诗化了他看到的大海的景象。试想,当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大海,那一朵朵温柔地开放的波浪是不是就是一朵朵美丽的鲜花,它们可以是耀眼的银白色,可以是灿烂的金黄色,还可以是妩媚的桔红色。而且,当高天上的流云也将自己的身姿映在大海上的时候,天空的花朵,海上的花朵交相辉映,是不是能让人感觉到这里是天国的花园?曾国藩有一幅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高山流水心自知。”著名的诗人聂鲁达也说:“在我荒凉的大地上,海是最后的玫瑰。”伟大的诗人在心灵上是相通的,他们在大地上看到了无限的荒凉,却在大海中看到了盛放的花朵。当然,这里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是指一种心灵渴望抵达的世界。是一种一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它表达了生命的底蕴,或者说,它就是生命本身,生命就其本性而言不是冲动的,因为此时的内心使自我消解在晴朗的天空,湛蓝的大海里,与天地同在,与宇宙同在。因此,生命恬静,安详而又圆满。
在诗的开篇,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海子的笔下,“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便是幸福了。这种幸福是如此的纯净,让人不禁想起他的《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一层层白云覆盖着我,灵魂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泥土高溅,扑打面颊。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阳光和雨水一样幸福,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显然,海子为自己的“幸福”的“明天”所设计的生活并不是如有些人所认为的是如此的容易实现。因为这里的幸福生活并非只是一种表面形式,海子所求的只是一种洗刷了喧闹、浮躁的清洁的内心。这正如很多人可以像陶渊明那样“晨兴理荒秽”,但是谁又能带回一轮皎洁的月亮呢?人亦都可以在东篱之下把酒折菊,但是谁又能看到那一片悠然的南山呢?其实这里的明月南山,本来就在诗人心中,因而才能于有意无意之间与明月相随,与南山对视,故明月南山皆为虚实两境,是眼中之实景,更是心中之情境。所以王国维才说:“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唯有这般宁静的心境才能抵达幸福即静穆的心境。而一旦有意为之,幸福便又沦为表象和形式了。诗人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看似坚决,其实犹豫不决。否则海子为何要将自己的幸福交付于“明天”,一个可以无限向后推延的时间呢?显然,这里的“明天”首先表现了“今天”的诗人还是不“幸福”的,这并不是他无法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而是他无法拥有他渴求的那种静穆的心境。而“明天”也表现了诗人对这种幸福感的渴求,他迫切地希望这种心境在明天就可以获得,所以这里的“明天”在诗人的心中是无限地切近而又无限地遥远。
然而事实上,海子对于东方诗人的气质其实是深恶痛绝的,他说:“我恨东方诗人的气质,他们苍白孱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于自己的趣味之中,把一切都变成趣味,这是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比如说,陶渊明和梭罗同时归隐山水,但陶重趣味,而梭罗却要对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的珍惜和关注。这就是我的诗歌的理想,应该抛弃一切趣味,全然关注存在本身。”海子是一个天才的诗人,他对于自己的诗歌有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诗对于他,并不只是一种隐秘的故事或心情的吞吞吐吐的倾诉,更不是某种意志或思想的合唱,写诗对于他是一种极为神圣和庄严的事业,是对自己的灵魂的自赎和众生的灵魂的拯救方式。这也就意味着,他是主动地背负起他年青的生命难以承受的十字架。海子有三个梦想:现实生活中的田园之梦,诗歌王国中的太阳(或者是王者)之梦,理想世界中的远方之梦。这里的田园在海子不是陶渊明式的趣味,而是一种存在的理想或者说理想的存在。这种理想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就是《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里的“太阳强烈,水波温柔”。这种理想绝不是仅仅是个人获得的愉悦,更是“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起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理想本身有着博爱的光芒,也更因此,它只能“生活在别处”,永远在远方。而“远方”又是什么呢?在诗人的笔下,“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诗人的清醒之处也正是诗人的悲哀之处,别人在远方看的是诱惑与传说所簇拥的风景,因为他们从未抵达而且从未尝试抵达,于是就成了幸福的有梦的人;而诗人却在远方看到了一无所有和比远方更远的冷风。诗人在他的《祖国,或以梦为马》中说“我的事业就是太阳的事业,太阳是我的名字,太阳是我的一生。”他把自己视作是诗歌中的“王”,他有着拯救一切的勇气,不只是要赎救自己,更要拯救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在冷清的秋天里,“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已经丧失。” 这是一个把生命的一切包括勇敢、热情、痛苦、绝望都交付出来的诗人,这是一个独自一人与尘世对峙的诗人,他拥有的只有诗歌。诗人说:“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房子是人的归宿,对诗人来说,诗歌便是他的房子。一所房子与整个尘世的对峙未免让人感觉到悲壮,但是一旦有了春暖花开的大海作为背景,一切都将要改观。因为这样的一个明媚的背景,诗的世界与尘世的世界有了抗衡的力量。当然,这种抗衡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调和,或者就是诗人的朋友西川所言的“与世界一团和气”吧。因为诗人与尘世的人们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那些人们可以拥有尘世的幸福,而对诗人来说,一间诗歌的小房子就足够了。诗人说:“在夜色中,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生存、爱情;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之所以受难,是因为他的诗歌、王位、太阳是无法帮助他完成流浪、生存和爱情。之所以幸福,是因为在受难的夜色之中,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诗歌、王位和太阳。
海德格尔认为:“唯有真正的诗人在思考着生存的本质,思考着生存的意义。诗人以自己超乎常人的敏锐,以自己悲天悯人的情怀,以自己对于存在的形而上感知,以自己诗的追寻蕴含着整个人类的终极关怀,并且在这个没落的时代把对终极目的沉思与眷顾注入到每一个个体生命之中,去洞见生存的意义和尺度。唯有真正的诗人才可能不计世俗的功利得失而把思考的意向超越现象界的纷纭表象而去思索时间,思索死亡,思索存在,思索人类的出路。” 几乎每个字都浸透着海子生命的火花,一首一尾两个问号更是透露着他对所追求的理想的怀疑和迷茫。其实这是一个喜欢春天的诗人,因为春天是生命的开始,他是渴望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诗歌能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开始,能有这样的一次真正的复活。而这种开始和复活正是因为死亡的介入对诗人才成为了一种事实。对诗人来说,因为死亡的来临,他真正地拥有了春暖花开的大海。而对我们,这些依然在尘世里的人来说,我们失落了一个深爱我们的伟大的朋友,失落了一个天国的声音,失落了一种清洁的精神。
但是,也许,只有当我们真正地意识到这种失落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拥有。
海子是我国当代最优秀的抒情诗人,关于这一论断可以在很多人的文章中找到,我也不再方便多说什么了。然而在海子众多首抒情诗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祖国或以梦为马》这一首,因为这一首是可以大声地读出来的甚至是吼出来的,尤其是在夜深诺大的广场上,就着清冷的夜风和深邃的夜空,大声的朗诵着,那种有点苍茫却是始终洋溢着的饱满激情就自然而然地心中涌动,如海子在《亚洲铜》所说的那样:“淹没一切的是海水。”那“亚洲铜”是什么?还不是生活在那遥远的东方(而“东方”在海子的许多诗句中指的还是祖国)那古老民族,有着古铜色肌肤和深埋地下植根于韧性的人们,而从这作于1984年的《亚洲铜》到作于1987年的《祖国》就像变幻着炫色的火光,在那火光中诗人“以梦为马”奔跑在诗歌语言的抒情美上。
当如今的诗歌那抒情的美变得像珍稀动物的时候,是海子用他那生命铸成的诗歌以及其中的抒情美冲击了读者日益贫乏的情感世界。抒情是什么?华兹尔斯说是“自然流露”,而“流露”本质上就意味着赠予,意味着一股潺潺流动的源泉不继对干涸的情感或者内心缺少水位的世界的冲击。这种冲击本身就是一种赠予,而《祖国或以梦为马》这首诗更在这一点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看诗题,正标题为“祖国”,然而全诗中关于祖国的描写很少,只出现了四次,而其中有三次是作为限定形容词出现的,限定的内容中有两次是“语言”。“祖国的语言”,这个自然指的就是汉语了,而到了诗人的眼中,“神圣的祖国”的“语言”就是“诗”了,是那能够通过“我”的努力而“开花落英于神圣祖国”的“火”,也就是那“无比辉煌无比光明”的“太阳”放射出的光芒。而副标题“以梦为马”呢?海子在前面加了一个“或”字,又用小括号圈起来,这说明在海子的眼中“以梦为马”是与“祖国”处于同等地位的,也就是说“以梦为马”也可以当作正标题来使用的,事实上,在整首诗中“以梦为马”一直是贯穿全篇的;“以梦为马”,这是多么浪漫的一句话,坚守着梦想不放,一生都像马背上的健儿驰骋在“远方”——北方辽阔的大草原或者时间无限的苍茫之中,就像“太阳”一样永恒!而“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这句诗就是那大河的水,一波又一波地汹涌而来,是诗人感情抒发的泉源,也是冲击读者的洪流。
因此,也正是一个好的诗题起到的作用,诗人从一开始就抒情了: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第一节中诗人就像宣誓一样,向我们宣明了“以梦为马”所要驰骋的所在地方——“远方”,“远方”具体指的是哪儿呢?在海子作于1988年8月的两首以《远方》为题的诗中,我们可以清楚知道,“远方”指的就是北方辽阔的大草原,而其中的一首在副标题中就标明了“献给草原英雄小姐妹”,这指的是“龙梅与玉荣”两个“在暴风雪中看守公社的羊群”的藏族小姑娘了。然而到了另一首《远方》中所写的“远方”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这就未免显得太过于费解了。在这“除了遥远 一无所有”的远方,诗人“更加孤独”,那时的诗人“自由而贫穷”,是痛苦并幸福着的。“远方”在诗人的心中是一处梦想的栖身地,可又未免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悲哀了。在海子作于1986年的那首《九月》中也曾这样写道: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这“远在远方的风”究竟是什么呢?而“远在远方”又是多“远”呢?显然这不是一个纯实的概念了,湛江师院学院的张德明教授说那是“历史与现实的交融”的所在了,也是“时空并指”了(关于这一论断见于载在2007年第一期的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的《存在主义与传统诗思的融通——细读海子〈九月〉》),而时空又是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这又未免令生存于现实中的人们感到怅然若失了,作为诗人的海子我想他也不例外吧!要不他为何又在这句诗的后面说“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呢?我想诗人那时是痛苦的,短暂的生命面对无从把握的“远方”,就像陈子昂所说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吧。于是到了《祖国或以梦为马》中诗人就不得不说明在这追梦之程中的无奈了:“和物质的短暂情人”“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这其中的“烈士”与“小丑”所讲也就是两种截然不同内心冲突了,要么杀身成仁,要么临阵脱逃,诗人自己不得不在这矛盾中突围,作出选择。因此可以说,从一开始海子就向我们流露出了浓烈的甚至是令人窒息的情感冲击了,这又为后面诗人情感的升华做好了准备。
可这一切在诗歌语言上的最大特点,就是对比的应用,如“忠诚的儿子”与“短暂的情人”,“烈士”与“小丑”,这些都极好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感冲突,而后面的诗歌语言上的应用,也大多数是对比了,可并不是单调的运用,海子还在其诗句中运用了如梦如呓般比喻、排比、假设等等修辞或句式,使其诗歌达到了梦幻般的精彩。然而这些也是为了抒情的需要吧!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 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的刀口走过 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全诗到了这三节,是诗人艰苦的突围表演了,但又是何其的豪迈奔放啊!“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我也愿将牢底坐穿”,就像革命烈士一样抱着理想不放一心坚持到底,而这革命却是诗歌的革命了,诗人是以一种自豪的心态去憧憬自己的胜利——“万 2 人都要从我的刀口走过 去建设祖国的语言”。海子在谈及自己的诗歌创作时,就曾说过:“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于是我们可以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首诗中连连用了“甘愿”“愿将”这些表示决心的词汇了,他这是为了抒发内心强烈的愿望。
然而这理想在诗中是以“火”的形式出现的,是一种世俗的人们(万人)所不能接受的方式出现的,而诗人“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又是何其的执著,这是不同于他在1989年写的《献诗》所说的那样的:
黑夜降临,火回到一万年前的火
来自秘密传递的火 他又是在白白的燃烧
火回到火 黑夜回到黑夜 永恒回到永恒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天空
在这里的“火”,“他又是在白白地燃烧”的,诗人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是诗歌理想幻灭后的一种绝望,“黑夜回到黑夜”,永恒的是黑夜照常在“大地升起”,“遮住了天空”,这是诗人不曾想到的结局,他“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的“火”就如此幻灭了,最后也被那“茫茫黑夜”所吞没。这些自然是后话了,写《祖国或以梦为马》时的海子还是饱含激情的,他还是相信“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的。于是在他的笔下,我们可以看到“此火”是如此炫目,“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这种颇似互文式的比喻是多么奇妙,“火”又如何能够比成“雪”呢?一热一冷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就这样被海子天才般地糅合在一起了。
“此火为大”,这诗歌的理想还是在祖国语言的建筑上,如同那些具有反叛精神的梁山好汉所建筑的“城寨”,是在激情的喷薄之中以“乱石”般的梦呓之语建筑起来的,而到了诗人的眼中,这不仅仅是“梁山城寨”,还成了“以梦为上的敦煌”了。海子诗中关于敦煌的叙写不少,其中就有以《敦煌》命名的,里面就有这样的述说:
敦煌是千年以前
起了大火的森林
这里的“敦煌”指的是什么呢?“是千年以前起了大火的森林”,这是诗歌理想在传统上的追溯,诗人是以自豪的语气向我们宣读出来了。其实,我们谁都知道过去的中国本身就是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诗歌王国,只是到了如今,我们的诗歌语言渐渐地萎缩了,在世界的诗坛上也渐渐地失去了光彩。因此,是诗人,就得背负起重振中国诗歌辉煌的理想,也就是海子所说的“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纵观海子短暂的一生,他都是在寻求着并且是贯彻着这种诗歌理想的,尤其是他在1986年到1988年继继续续地写作《太阳·七部书》这样一部巨大的组诗,可以说是把整个心血都投进去了,但直到他死都没有完全写就这一部巨大的著作,他的心血都用在了这部大著作上了。他的朋友骆一禾曾说:“他的生和死都与《太阳·七部书》有关。在这一点上,他的生涯等于亚瑟王传奇中最辉煌的取圣杯的年轻骑士:这个年轻人专为获取圣杯而骤现,惟他青春的手可拿下圣杯,圣杯在手便骤然死去,一生便告完结。”然而海子他究竟拿到了他的“圣杯”吗?如果按照基督教的说法,死也是一种永生,我想他应该是完成了使命吧!可是用凡人的话来说,他的诗歌甚至分一生都还值得研究。
诗人还说,“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在我们看来,诗人是以一种杀身成仁的魅力投入到诗歌语言建筑的工作去了。并且在海子1985年6月写的《夜月》就曾有这样的句子:
太阳把血
放入灯盏
这首诗虽然在主题上写“夜月”,然而其中的“灯盏”,是太阳以血的形式渲染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很悲壮,就像是一场献祭,以天空为舞台,血红的一片中诗人在进行献祭的仪式,而他在《七部书》中以话剧体裁写成的《太阳·弑》,更是把这种仪式表现到了极端。这样的书写未免给我们的感官及至精神带来许多不习惯的刺激,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子却是以一种悲壮的豪情来抒发了建筑诗歌语言的决心与愿望,我们在阅读的同时自然也感受到了诗人内心澎湃的诗情。
然而,在紧接下来的两节诗中诗人的抒情又跌入到悲哀与无奈了: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珍爱 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
“岁月易逝”,一直以来都是中国诗人反复吟哦的命题,尤其是诗人以一种无比激扬的诗情把心中的理想诉诸于言语后,往往接下来的就像是火山喷薄过后冷却的寂寞与无奈。海子也感受到了“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了,并且是“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这种悲哀是如此的原始却又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让人读后不免黯然神伤,就像《论语·子罕》中所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海子也一样,“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了,于是哀叹“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这诗歌的理想也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了,在诗人“易朽”生命之前便是“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了。海子喻岁月以大河,喻理想以马儿,这些都是如此的寻常自然,然而在这里却获到如此神妙的效果,这不能不让人再次感叹海子的天才了。
因此,如此“易逝”的生命面对难以把握的诗歌理想,诗人转而像中国的农民一样,“只有粮食是我珍爱”了。在这里,海子的愿望是如此的单纯,只想将粮食“紧紧抱住”,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做“物质的情人”,“抱住她在故乡生儿育女”。可见,海子对“粮食”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切,他都把“粮食”比作自己的伴侣了。因此,我们还可以在海子另一首以《粮食》命名的诗中看到:
粮食
是图画中的妻子
在这里,海子直接把“粮食”比作了“妻子”。不过让我们有些不太明白的是,“妻子” 4 的前面何以加上“图画中”这个限定语呢?在实际上,“图画中”的东西在我们看来是虚假的、不真实的,是形而上的,就像“画饼充饥”一样,多少一点自欺欺人的味道了。所以,我们也可以想到,在《祖国或以梦为马》中的海子他心里是多么的悲哀与无奈!
此外,让我们再来看看海子在《麦地》中对农民与粮食的叙写吧:
月亮下
连夜种麦的父亲
身上像流动金子
“父亲”自然是中国众多农民的代表了,而“麦”却是粮食的代表。在这里,海子向我们描述了月光下赤着膀子辛勤劳作的农民那优美的劳动姿态,“身上像流动金子”。此情此景,在我们看来就是梦幻般一幅图画:劳动中的人体呈现出来的美感糅合在大自然的赠赐(月光)下,简直是美得难以言说了。然而可不要忘了海子在写作《麦地》这首诗时是1985年,那时的海子离开北京大学到中国政法大学任教刚将近2个年头,可以说他对祖国大地上的事物,尤其是象征着北方大地的“麦地”更是满怀深情的。而这首诗里,他在描写麦地时就特别选择了“月亮下”这样一个非常宁静柔和的时空氛围,这样我们就看到了纯美的一幕。所以用海子的朋友西川的话来说,那时他的诗歌是“母性、水质的爱”,可海子一直坚持着创作“大诗”的理想,固执着“用斧头饮水”、“在岩石上凿出窗户”(见于海子的《眺望北方》),最后在一种“父性、烈火般的复仇”的突围中,他“没有把这利斧挥向别人,而是挥向了自己”(见于西川的《死亡后记》)。这样的悲剧是令人伤心的,而在《祖国或以梦为马》中,他也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静的家园。”可见海子他那种“杀身成仁”的悲壮早就在他的诗句中弥漫了开来。
然而海子是不甘心的: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 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的凤凰和名字叫“龙”的马——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这里海子再次提出了他的诗歌理想:“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只是抒情的发起词是“如若”了,是“千年后”的“我”了。那时的“我”还是固执地“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选择永恒的事业”,可我们多少感到了诗人突围的失败后的痛苦 5 ——“我必将失败”。
尽管如此,海子向我们叙写的诗歌理想还是依然如故地炫目,“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而最后诗人如此心甘情愿地“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在这里,我还可以看到献祭仪式的悲壮美,那是完全可以跟《七部书》中的《太阳·弑》所说的相比较的,同样的“用斧头饮水”、“饮血如水”。因此不管怎样,所说所写的给人的感觉都是浓烈的甚至是让人窒息的,那种宗教式的牺牲足于震憾我们日益萎缩的情感世界了。
然而对诗人来说,死真的像基督教上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永生,所以那也是幸福的了,而海子他在1988年写的《夜色》中又有如此的句子:
我有三次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明显,当“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时,在这“诗歌”、“王位”、“太阳”的三者合一之中诗人是感到幸福的了。于是就像算是“必将失败”,但因为“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诗人也感到献祭的幸福。
写到这里,当我再次品味“以梦为马”这句诗句时,我不禁想起了法国的著名诗人韩波,那位骑在马上叫嚣着“死后便埋我”的诗人,而在他的笔下也曾出现过这样的诗句——“生活在别处”。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海子与他的前辈在精神与气质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不同的是在海子的笔下那句诗变为“远方的忠诚的儿子”罢了。而作为后来者的海子对于韩波却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崇拜之情,他曾在《献给韩波:诗歌的烈士》这样说:
韩波:我的生理之王
韩波:我远嫁他方姐妹早夭之子
韩波:语言的水兽和姑娘们的秘密情郎
这里的韩波于他来说,就是他生命的主宰,就是他的诗歌理想的变相呈现;韩波的一生就是他的楷模,他为之奋斗的先驱——这诗歌语言革命的“洪水猛兽”,这爱的渗透,还需要像韩波的诗人来进行到底!
因此,对于海子,犹如他的朋友骆一禾所说的那样,“海子不惟是一种悲剧,也是一派精神氛围”,并且是“凡读过他作品系列的人会感到若理解这种氛围所需要的思维运转速度和时间”(见于骆一禾的《沲子生涯》)。所以,在海子逝世后的今天,我们再来解读他的诗歌,我们更要联系到海子的一生以及他在诗歌中抒发的理想,如果做到了这一点,我们也就能够更好地领略到海子诗歌中的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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