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烤羊肉》(推荐7篇)
北平中秋以后,螃蟹正肥,烤羊肉亦一同上市。口外的羊肥,而少膻味,是北平人主要的食用肉之一。不知何故很多人家根本不吃羊肉,我家里就羊肉不曾进过门。说起烤肉就是烤羊肉。南方人吃的红烧羊肉,是山羊肉,有膻气,肉瘦,连皮吃,北方人觉得是怪事,因为北方的羊皮留着做皮袄,舍不得吃。
北平烤羊肉以前门肉市正阳楼为最有名,主要的是工料细致,无论是上脑、黄瓜条、三叉、大肥片,都切得飞薄,切肉的师傅就在柜台近处表演他的刀法,一块肉用一块布蒙盖着,一手按着肉一手切,刀法利落。肉不是电冰柜里的冻肉(从前没有电冰柜),就是冬寒天冻,肉还是软软的,没有手艺是切不好的。
正阳楼的烤肉支子,比烤肉宛烤肉季的要小得多,直径不过一尺,放在四张八仙桌子上,都是摆在小院里,四围是四把条凳。三五个一伙围着一个桌子,抬起一条腿踩在条凳上,边烤边饮边吃边说笑,这是标准的吃烤肉的架势。不像烤肉宛那样的大支子,十几条大汉在熊熊烈火周围,一面烤肉一面烤人。女客喜欢到正阳楼吃烤肉,地方比较文静一些,不愿意露天自己烤,伙计们可以烤好送进房里来。烤肉用的不是炭,不是柴,是烧过除烟的松树枝子,所以带有特殊香气。烤肉不需多少佐料,有大葱芫荽酱油就行。
正阳楼的.烧饼是一绝,薄薄的两层皮,一面粘芝麻,打开来会冒一股滚烫的热气,中间可以塞进一大箸子烤肉,咬上去,软。普通的芝麻酱烧饼不对劲,中间有芯子,太厚实,夹不了多少肉。
我在青岛住了四年,想起北平烤羊肉馋涎欲滴。可巧厚德福饭庄从北平运来大批冷冻羊肉片,我灵机一动,托人在北平为我定制了一具烤肉支子。支子有一定的规格尺度,不是外行人可以随便制造的。我的支子运来之后,大宴宾客,命儿辈到寓所后山拾松塔盈筐,敷在炭上,松香浓郁。烤肉佐以潍县特产大葱,真如锦上添花,葱白粗如甘蔗,斜切成片,细嫩而甜。吃得皆大欢喜。
提起潍县大葱,又有一事难忘。我的同学张心一是一位畸人,他的夫人是江苏人,家中禁食葱蒜,而心一是甘肃人,极嗜葱蒜。他有一次过青岛,我邀他家中便饭,他要求大葱一盘,别无所欲。我如他所请,特备大葱一盘,家常饼数张。心一以葱卷饼,顷刻而罄,对于其他菜肴竟未下箸,直吃得他满头大汗。他说这是数年来第一次如意的饱餐!
我离开青岛时把支子送给同事赵少侯,此后抗战军兴,友朋星散,这青岛独有的一个支子就不知流落何方了。
那个年代的“舌尖中国”——读梁实秋《雅舍谈吃》有感
中国的散文,自古而今,流传甚多。古时唐宋大家多以各类托物言志,或即景抒情的散文著名于世。然而毕竟古文晦涩,着实难读的很,唯独建国前几位名家的半白之文,留有古语余香,又兼现代语言的朴实舒畅,让人读来不仅舒心,更有一份欣赏的感觉。假期随手翻阅梁实秋先生的《雅舍谈吃》,恰如其分,美食勾人,让人大呼过瘾。
梁实秋先生一生著作颇丰,散文集一再出版,闻名于世。其与鲁迅先生的激烈“笔战”也一直让人津津乐道。实际上梁先生是一位文字风格平淡随和,擅长自由文字的作家。他致力于提倡文学的人性,主张一切文字作品“发于人性,基于人性,亦止于人性”,当然,对于这本《雅舍谈吃》也是在他这一思想下的散文作品集。整部集子里,先生用寥寥数笔,勾勒出人们对美食饕餮的追求和体验,发自内心的自然欲望,追求完美的口味搭配,却也有所节制不去暴饮暴食。要知道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营养平衡的讲究,没有什么食品安全的危险,从头到尾,都是美妙的食材配合高超的厨艺在唱主角,如同一部那个年代文字版的“舌尖上的中国”。看完口水横流之余不禁感慨,中国人不愧是世界上最擅长吃的民族了。
一、食之理
美食的不可思议,在于看似普通或意外的搭配下,混合烧出感官最可口的作品。这一点是糅杂了理性和感性的综合,可谓是美食自身的“理”。梁先生在书里大赞了类似的美食搭配,试举两例如下:
比如“水晶虾饼”,“七分虾肉要加三分猪板油,放在一起剁碎…略按松,压成厚厚的小圆饼状,下油锅炸,要用猪油,温的猪油,炸出来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实为不可多得…”
又如“溜黄菜”,“溜黄菜是用猪油做的…在蛋黄糊里加荸荠丁,表面撒一些清酱肉或火腿屑,用调羹舀着吃…做法是蛋黄搅拌加水,加入芡粉,入旺油锅中翻搅而成。”
这些特色,看着令人惊奇,虾肉配猪油,居然可以成饼食之;蛋黄配荸荠配火腿,居然可以成就名菜“溜黄菜”,想不到的组合,尝得到的美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二、食之趣
梁先生是大家子弟,光看书中描述自己家的门,就有一番大户人家的威风。门口设木牌,进门迎面有金砖摆拼的“戬榖”字样。既是大户人家,饮食料理算是精巧细致,也就是现在俗话说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然而梁先生却也关注平民小吃,如豆汁,窝窝头,面条等,只要条件许可,他都去尝尝,去寻找寻常食物的美味,算是别致的美食趣向;各种寻求美味的过程中,梁先生还往往记录了各种幽默诙谐的故事,让人忍俊不禁,算是独特的文学趣味。
《汤包》一文中写道:两个不相识的人据一张桌子吃包子,其中一位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一股汤汁直飚过去,把对面客人喷了个满脸花。肇事的这一位并未觉察,低头猛吃。对面那一位很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堂倌在一旁看不下去,赶快拧了一个热手巾把送了过去,客徐曰:”不忙,他还有两个包子没吃完理。”
《芙蓉鸡片》一文中写道:我幼时侍先君饮于东兴楼,因上菜稍慢,我用牙箸在盘碗的沿上轻轻敲了叮当两响,先君急止我曰:”千万不可敲盘碗作响,这是外乡客粗卤的表现。你可以高声喊人,但是敲盘碗表示你要掀桌子。在这里,若是被柜上听到,就会有立刻有人出面赔不是,而且那位当值的跑堂就要卷铺盖,真个的卷铺盖,有人把门帘高高掀起,让你亲见那个跑堂扛着铺盖卷儿从你门前疾驰而过。不过这是表演性质,等一下他会从后面又转回来的。”
三、食之味
中国人算的上最讲究吃的民族,尤为注重烹饪的方式和味道。方式五花八门,烤、煎、炖、蒸、卤、炸、烩、醉、炙、熘、炒、拌,真是一言难尽。古来有许多做菜的名厨,其名字都和宰相一样显赫地留在青史上。梁先生在《雅舍谈吃》里尤为注重煎炸处理的味道。
“煎馄饨”里提及到,“最欣赏的是致美斋的煎馄饨...入油锅慢火生炸,炸黄之后再上小蒸笼,猛蒸片刻...每个馄饨包的非常峭拔舒巧,像是天主教修女的白布帽子”,又有“核桃腰”谈到,“腰子上面纵横划纹,下油锅炸...炸到变黄,取出蘸着花椒盐吃”。如此这般,可见梁先生偏爱煎炸食物的口味,大致是因为油脂里的脂肪酸经过煎炸处理后显出焦又甜的味道,而且煎炸后食物口感酥脆,更惹人馋虫吧。
四、食之色
梁先生在点评食物的时候,算不上什么美食家,充其量是一位文人对于生活里“吃”的感悟和感情。对于一般美食评论要求的“色”、“香”、“味”并不做全面的考量。他更偏重口味的描写,对于食物外观和色泽关注不多,但也有所表现。
“白菜”里写到:“弧形菜叶洗净待用...准备几样东西...炒麻豆腐一盘,作灰绿色,此物用羊尾巴油炒最妙,加一把青豆...切小肚丁一盘,小肚丁是用猪尿泡灌猪血勾芡粉煮成的,作粉红色,加大量松子,有异香...炒白菜丝,炒烂,取热饭一碗,把鲜红的蒜蓉酱抹在白菜里...把麻豆腐、小肚丁、炒白菜丝一起拌饭...吃得痛快淋漓”。
提起黄酒,南方人应无人不知,我被针刺屁股也就是被它所累。那一年阿婆(奶奶)尚还健在(以她生前曾摔倒瘫痪向前计算,那年的我应不超五岁),有一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用碗盛黄酒给我喝,因为黄酒味甜,吃后我仍吵着向她要——不知是心痛她的孙女我,抑或是客家人爱黄酒的原因,当她看到孙女儿爱喝时,她老人家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再添了一碗。
一个黄毛丫头,一连两碗黄酒下肚,这还得了!第二天(也许是当天下午)我便全身出疹(好像是全身起了红斑类的东西),然后便有了开头所说的针刺屁股了。
记忆如此简单,除了那两碗洒,现在的我连阿婆的半点印象都没有了,而至今仍怕针头的我也忘了那次我曾否因恐惧而呼天呛地地痛哭,又或滚地三圈以避开针筒?
慢慢长大,慢慢长大,黄酒的记忆便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被父亲的白酒(米酒)代替了。
父亲好酒,童时虽然家穷,他还是喜欢餐前喝上一两杯,而只要他餐前喝酒,他都会让我和妹妹各呡上一两口,美其名曰:培训我们的喝酒能力,以后用得着(即:月子酒)。
小孩子对每样东西总是好奇的,那会儿的我们也一样,父亲斟好酒后,我们姐妹俩先呡,然后假装酒辣,装模作样地吐吐舌头,咯咯笑完后返还给他,然后便急速扒饭了……
记忆还在,酒香还在,好酒的他却走了,走之前还留下半酲黄酒。
黄酒是大嫂月子时剩下,爱女心切的他在他孙女儿满月后不久便用(水)泥密封,至今已多个年头。
上面是家酒的记忆,现在的我在数次醉酒后,早已失去了酒兴,特别是白酒,闻之头晕!
不久以前我请一位广东朋友吃石门鲤鱼,居然谈笑间一根大刺横鲠在喉,喝醋吞馒头都不收效,只好到医院行手术。以后他大概只能吃“滑鱼球”了。我又有一位江西同学,他最会吃鱼,一见鱼脍上桌便不停下箸,来不及剔吐鱼刺,伸出舌头往嘴边一送,便见一根根鱼刺贴在嘴角上,积满一把才用手抹去。可见食鱼之巧拙,与省籍无关,不分南北。
《诗经 陈风》:“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食鱼,必河之鲤?”“河”就是黄河。鲂味腴美,《本草纲目》说“鲂鱼处处有之”。汉沔固盛产,黄河里也有。鲤鱼就更不必说。跳龙门的就是鲤鱼。冯谖齐人,弹铗叹食无鱼,孟尝君就给他鱼吃,大概就是黄河鲤了。
提起黄河鲤,实在是**有名。黄河自古时常泛滥,七次改道,为一大灾害,治黄乃成历朝大事。清代置河道总督管理其事,动员人众,斥付巨资,成为大家艳羡的肥缺。
从事河工者乃穷极奢侈,饮食一道自然精益求精。于是豫菜乃能于餐馆业中独树一帜。全国各地皆有鱼产,松花江的白鱼、津沽的银鱼、近海的石首鱼、松江之鲈、长江之鲥、江淮之、远洋之鲳……无不佳美,难分轩轾。黄河鲤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豫菜以开封为中心,洛阳亦差堪颉颃。到豫菜馆吃饭,柜上先敬上一碗开口汤,汤清而味美。点菜则少不得黄河鲤。一尺多长的活鱼,欢蹦乱跳,伙计当着客人面前把鱼猛掷触地,活活摔死。鱼的做法很多,我最欣赏清炸酱汁两做,一鱼两吃,十分经济。
清炸鱼说来简单,实则可以考验厨师使油的手艺。使油要懂得沸油、热油、温油的分别。有时候做一道菜,要转变油的温度。炸鱼要用猪油,炸出来色泽好,用菜油则易焦。
鱼剖为两面,取其一面,在表面上斜着纵横细切而不切断。入热油炸之,不须裹面糊,可裹芡粉,炸到微黄,鱼肉一块块地裂开,看样子就引人入胜。撒上花椒盐上桌。
常见有些他处的餐馆做清炸鱼,鱼的身分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要是活鱼就可以入选了,但是刀法太不讲究,切条切块大小不一,鱼刺亦多横断,最坏的是外面裹了厚厚一层面糊。
我一向不爱吃苹果,倒不是为了西方人传说夏娃吃了禁果而犯了世世代代的滔天大罪,亚当吞了苹果而卡在喉咙里变成为喉结,因而产生反感。我对这秀色可餐的果实发生反感,是因为幼时在北平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亲近它的颜色,年关将届预订的苹果便盛在糊纸的笼筐里挑到了家门,五只成一单位放在高脚锡盘上,佛龛前四盘,祖先牌位前四盘,白里透绿,绿里透红,看得孩子们馋涎欲滴,要等到正月十五撤供,才能每人分上一两只,那时节由于烟薰火燎,早已成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这种苹果后来好像渐渐被淘汰了。苹果,像许多其他的水果一样,大概不是我们中国固有的。《本草纲目》:“柰与林檎,一类二种,实似林檎而大,一名频婆。”频婆即苹果,是梵语,据西方辞典所载苹果最早见于高加索一带,后来才繁衍至其他各处,传至中国好像是很晚近的事。柰字见说文,可是柰究竟是否今之苹果,不敢确定,因为这一科的植物品类甚多。看我们国画花卉蔬果一类,似无苹果,想来大概不是有悠久历史的东西。我后来旅居山东,知道烟台一带产量甚丰,但是色香味已非我幼时所见苹果那样,显然是新的外来的品种,有所谓香蕉苹果者,风味特佳。
韩国的苹果,大而无味。我在三十年前途经仁川,购得一篓,携归船上,码头上恶少成群,公然攫夺,到得船上只剩了半篓。这是韩国给我的小小印象之一。
苹果传到美国不到两百年。约翰·查普曼(1774—1845)绰号“苹果种子先生”,他推广苹果的种植近于热狂。现在华盛顿州雅奇玛一带是美国盛产苹果的地区之一,已有一百年历史。果熟时来不及摘取,常有大批的墨西哥人以较低工资前去应雇。顾客自行动手摘取,亦在欢迎之列。苹果种类多达三千,最著者则不外红黄二种,品质佳者甜脆多汁,入口稍加咀嚼即有浆汁汩汩下咽。遇到苹果园主人制作苹果汁,则常被邀饮,浓浓的,混混的,甜甜的,那风味不是瓶装罐头的可以比的。苹果产量太多,所以商人就捏造了一句箴言“日食苹果一个,医生不需看我”,上口合辙,居然腾播于众人之口。其实这只是商业广告的噱头,毫无事实根据。苹果对人健康之主要贡献乃其纤维质,有清肠之功,然此种纤维质在杂粮蔬菜之中所在皆是。
低徊于苹果树下,不禁忆起儿童读物中所描述的牛顿。牛顿二十四岁时在苹果树下,看见苹果落地(说得更戏剧化一些则是苹果正好打在他的头上),于是顿悟,悟出了万有引力的.道理,其实这是误会。科学上的一项重要原理,焉能于无意中得之,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牛顿在看到苹果落地以前,早在穷搜冥讨,考虑月亮、地球及其他星体运转的问题,他早已有所发明,看到苹果落地不过给了他灵感,他从而获得新的印证而已。否则落地者岂止苹果,看到苹果落地者又岂止牛顿一人?
那棵苹果树早已死了,好事者把那棵树的木头一块块的锯下来,高价出售,作为纪念品。
梁实秋的吃与不吃
梁实秋既是一位文学家,同时也是一位美食家,写了很多关于美食的文章,是个典型的吃货,尤其喜欢吃八宝饭。
晚年的梁实秋得了糖尿病,不能吃有甜味的东西,可是美味诱人,“管住嘴”确非易事,梁实秋也不例外,时不时地还是要大快朵颐一下的。
一次,梁实秋和朋友们在一家餐馆小聚,事先梁实秋就了解到这家餐馆的八宝饭最负盛名,于是就想在这里大饱口福一下。
开饭了,端上来的是冷盘,梁实秋说自己有糖尿病,忌食甜的东西,熏鱼里有糖,他不吃,只是看着朋友们吃;紧接着端上来的是热菜“冰糖肘子”,梁实秋说里面放了冰糖,所以碰不得,还是不肯动筷子;第三盘,端上来的是“什锦炒饭”,梁实秋还是说不能吃,因为米中的淀粉会转化成葡萄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来餐馆干什么,大家都感到纳闷。
最后上桌的是“八宝饭”,大家相视一笑,这八宝饭又有糖又有淀粉,不用说,梁实秋肯定不会吃。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梁实秋这次没有拒绝:“这个我要,这个我要!”朋友对此大惑不解:八宝饭里的糖那么多,你不是血糖高,需要忌口吗?梁实秋笑着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先前的那么多美食我都不吃,是为了把配额留给我最喜欢的的八宝饭呀!面对美食,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得管理好自己的嘴。
古人有“春盘”之说。通俗编.四时宝鉴:“立春日,唐人作春饼生菜,号春盘。”春盘即后来所谓春饼。春天吃饼,好象各地至今仍有此种习俗。我所谈的薄饼,专指北平的吃法,且不限于岁首。
薄饼需热水和面,开水更好,烙出来才能软。两张饼而一盒。两块面团上下叠起,中间抹上麻油,然后擀成薄饼,放在热锅上烙,火要微,不需加油。俟饼变色,中间凸起,翻过来再烙片刻即熟。取出撕开,但留部分相连,放在一边用布盖上,再继续烙十盒二十盒。薄饼是要卷菜吃的。菜分熟菜炒菜两部分。
所谓熟菜就是从便宜坊叫来的苏盘,有大小两种,六十年前小者一圆,大者约二圆。漆花的圆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大盘子,盘子上一圈扇形的十个八个木头墩儿,中间一个小圆墩儿。每一扇形木墩儿摆一种切成细丝的熟菜,通常有下列几种:
酱肘子
熏肘子(白肉熏得微黄)
大肚儿(猪的胃)
小肚儿(膀胱灌肉末芡粉松子)
香肠(羼有豆蔻素沙,香)
烧鸭
熏鸡
清酱肉
炉肉(五花三层的烤肉,皮酥脆)
这些切成丝的肉,每样下面垫着小方块的.肉,凸起来显著饱满的样子。中间圆墩则是一盘杂和菜。这一个苏盘很是壮观。家里自备炒菜必不可少的是:摊鸡蛋,切成长条;炒菠菜;炒韭黄肉丝;炒豆芽菜;炒粉丝。若是韭黄肉丝、粉丝、豆芽菜炒在一起便是“和菜”,上面盖上一张摊鸡蛋,便是所谓“和菜戴帽儿”了。此外一盘葱一盘甜面酱,羊角葱最好,细嫩。
吃的方法太简单了,把饼平放在大盘子上,单张或双张均可,抹酱少许,葱数根,从苏盘中每样捡取一小箸,再加炒菜,最后放粉丝。卷起来就可以吃了,有人贪,每样菜都狠狠的捡,结果饼小菜多,卷不起来,即使卷起来也竖立不起来。于是出馊招,卷饼的时候中间放一根筷子,竖起之后再把筷子抽出。那副吃相,下作!
饼吃过后,一碗“罐儿汤”似乎是必需的。“罐儿汤”和酸辣汤近似,但是不酸不辣,扑一个鸡蛋在内就成了。加些金针木耳更好。吃一回薄饼,餐桌上布满盘碗,其实所费无多。我犹嫌其麻烦,乃常削减菜数,仅备一盘熟肉切丝,一盘摊鸡蛋,一盘豆芽菜炒丝,一盘粉丝,名之曰“简易薄”,儿辈辄欢呼不已,一个孩子保持一次吃七卷双张的记录!
书还是崭新的,纸页雪白。一走进梁实秋的散文中,我便被”吃”文化所吸引了。”民以食为天”,不错的,梁实秋先生却把这种理念体现了出来。这也是文学大师梁实秋唯一的美食散文集,从生活中对平平淡淡的”吃”谈起,谈出一种新的境界,令人深感那滋味的美好。在那些令人垂涎的美食中,字里行间更是一种对故土浓浓的思念之情。
“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馋”,基于生理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沉浸在梁实秋的文笔下,更让我看见美食,看见感情,看见生命。全书浅显而隽永,并没有很多华丽的文笔,但读者在文字中感受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各种各地美食。
不禁的,我也回想起儿时所吃过的美食。从书中更回忆起那令我难忘的各地美食。似又铺开在我面前,令我唇齿留香。书中虽大多只是普通的老北京美味,却更是进入了高雅脱俗的境界。
睡前读上一小段《雅舍谈吃》,回忆的那美食的色、味、香入睡,心中不禁暖暖的,甜甜的。远去的喊喝声,十里飘香的美味,早已幻化成丝丝清风,悄然入梦。张爱玲曾说过,”带着记忆和乡愁的香,是吃的精华。”我觉得这也是《雅舍谈吃》的字里行间的妙中之最。作者对似水年华的追溯,与对故乡的深深眷恋,正是这本书的动人之处。
翻开书,看到目录上那一排排的菜名,什么水晶虾饼、锅烧鸡、瓦块鱼、烧饼油条,真真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特别是在深夜,看着书,更觉胃里的空虚,真是体会到书里不断强调的“馋”。人有口腹之欲, 其实是一种生活幸福的表现,所以做一名吃货,有着对美食的追求,就像作者一样,于平淡生活中收获点滴温暖和美好,亦不乐哉?
每一小篇对美食的介绍描述,都让读者跟随作者追忆到他的以前,那是一个个他与亲人、好友及他生活中存在的人关于美食的回忆和故事。有母亲在儿时给做的核桃酪,有和先君在东兴楼吃饭时的醉酒,有和多位好友聚会时一桌三十元的酒席,食物因为有了人的联系,而充满了人情味。想想以后,因为一道菜而忆起一个人,食物已不仅仅是食物,是感情的纽带,另一端系着的是回忆中的人,也许是不在人世的人,再无机会共食一道菜,共饮一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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