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写他(共3篇)
他是我堂弟,是我三伯的儿子,也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他从小成绩就不好,成绩单一发下来他就会藏好或者是撕掉,任他父母怎么打骂只是大哭,却怎么也不肯交出来,最后都是邻居看不下去了,去劝他父母。五岁时,我搬家了,相隔很远,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几乎没有了。
又过了三四年的时间,他从母外出打了,他无依无靠,不得不住到了他外婆家,我爸妈也经常拿他的命运来激励我要好好学习。总之,我们几乎是见不得面了,有一次他大病,他外婆带信叫我们看看。我去了,看到他却让我平静不下来:薄薄的被子只遮住了下半身,他紧闭双眼,好像十分吃力,汗水湿了头发,看了我们一眼,又吃力地紧闭眼。说:“浪哥,这么远他也来了呀。”我无言以对。我们没坐一阵就走了,我只看到了他那吃力的紧眼,这次,他话不多,只有一句。
又是一年,他和几个亲戚来我家拜年,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我又看到了开朗的他,话依然多,红了头发。但我明显感到他对这来之不易的一次见面并不感到留恋,我那时不懂,那是起伏而神话的岁月让他明白:人活着,永远只有自己,周边的一切都会过去,而过去的,是不必留恋的。他学了打牌和抽烟,发牌的时候,他用舌头把烟移到边,嘴角稍翘,那只眼睛也就被烟熏成一条线。发完牌,用手取下烟,然后大骂:他妈的什么烟……他妈的……
本想让他谈谈《头牌》这部书创作过程中的故事,聊聊多年来从事创作的心得以及他的家庭和工作,可是他一腼腆起来,很多东西都无法深入。但谈到文学,谈到他喜欢的作家,谈到他对文学表现形式的思考,夏风竟然变得滔滔不绝起来,思维跳跃得飞快。他的口中不断蹦出“表达的欲望”“叙述的狂欢”“审美疲劳”“陌生化效果”等很多学术化的语句,他对文学的痴迷,对文学使命的思考,对叙事技巧的探寻,让在场者看到了一个文学追寻者的心路。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搏浪者,陶醉在浩瀚的文学海洋中,在“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的境遇下,痴痴探寻着属于自己的一方海域。
您是什么时间开始写作的?什么机缘让您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呢?
夏风:我的创作可以追溯到中学时期,整个求学以及后来的工作期间,从未间断过文学写作。高二的时候我在报纸上发表了小小说。这应该和我的家庭有关,我的父亲就很喜欢文学,喜欢写作,他创作的一部寓言集今年还获得了全国奖。我从小就接触文学,喜欢读各种名著,有了足够的阅读量,再加上日渐成熟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我逐渐走上了创作之路。
您是一位公职人员,创作只是业余,却让您如此痴迷,为什么?
夏风:因为表达的欲望。我不太健谈,也不爱和别人争论什么观点。跟朋友们在一起,尤其是文学圈外的朋友,我不大说话,都是听。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想说的东西太多,别人也没时间听我长篇大论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写。我有观点,需要表达出来,我只能用我的笔、我的人物把它表达出来,让更多的读者了解一个不一样的心理世界。
您喜欢纪实文学还是虚构文学?您自己的创作属于哪一类?
夏风: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虚构类作品,我觉得虚构类作品反而更“真实”。文学上存在一个现象,就是纪实文学普遍没有虚构文学写得好。这可能是因为纪实文学受限制,不能瞎编。我读的大部分小说都是虚构小说,世界名著之类,有一套世界名著译本100本,我全看了,有些不止一遍。纪实文学成为世界名著的还真是不多。世界名著只要能见到的,我都看,即使粗看也得看一下。出国留学期间,我到图书馆去借书,专找那些在国内找不到的。国内的,我喜欢莫言,是因为他敢创新,别人不敢想的他都敢想。他的叙事风格很奇特。有些叙事方法出人意料。国外的,我觉得马尔克斯和帕慕克写得好。我指的是在世的作家。我个人创作虚构小说,不写纪实,以后也不会写。纪实小说不好写,需要太多真实素材,光靠材料不行,还得实地调研,我也没时间。
您为什么要选择《头牌》中这些很边缘的领域,而且都是女性?
夏风:作为一个男人,我想写写女人。同样一个女人,在男人眼中跟在女人眼中肯定是不同的,在不同的男人眼中肯定也是不同的。我想写写我眼中的女人。
可能是身为男人的原因,每次当我观看人流的时候,总是有几个女性的身影从人群中跳出来,进入我的眼帘,我想那些女人一定是最有故事的,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萌生了要写写女人的愿望。
介绍一下您在书中所展示的别样女性吧!
夏风:在选择写哪些女人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我不想写成一本“群芳谱”,像春日的花园一样繁花似锦;我也不想写成言情小说,强调女人的美丽和多情,因为那不能完整代表女人生存的本质。有两点我要考虑:第一,这些女人应该来自截然不同的领域,她们的身份应该有足够大的差别,唯其如此,她们才能尽可能全面地表达女人的生存状况;第二,其中的一些女人要来自相对冷门的行业,她们属于非主流的女人,相对而言她们较少受到人们的关注,人们不太了解她们的生存状态。
第二点考虑促使我选择了尼姑和土匪这类行业的女人,这两类女人几乎从来没有人正面描写过她们,或者虽然描写过,却属于通俗小说的表现方式,我们知道通俗小说主要是讲故事,而且是讲理想化的或刺激性的故事,其中充满巧合,它们不太注重剖析人的本质。当然这一选择同时也给我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这些冷门行业的女人别人不了解她们,我也不了解,因此我得花费相当的工夫去了解她们。
书中的这些女性,您最喜欢哪一类,最怜悯哪一类?
夏风:每个人物我都付出了心血。我想不会有一个作者讨厌他笔下的人物。对于作者而言,如果他要把一个人物写好,他一定对这个人物有充分的理解,那就不会讨厌他或者恨他。即便在读者看来这个人物是一个坏人,作者也会对他抱有同情,他会认为他可怜可叹,而不是可厌可恨。因此一个作者总是对他的人物有爱怜、有悲悯。
您想通过这些女性实现一种怎样的表达欲望?
夏风:人们常常提到主宰自己的命运之类的话,但是又有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人与命运的抗争,往往以人的失败而告终,主宰人命运的并不是人自己,而是天灾、战乱、社会风尚等,人在社会风潮中,真的就像风中的一片花瓣,飘忽不定,不知归程何处。在这风潮中,有些花瓣飘得高一些,有些花瓣飘得低一些,高有高的落寞,低有低的凄凉,都不是能由自己做主的。
在这本书中,你会看到人的挣扎,她们总是被命运打得遍体鳞伤。在故事的结尾,有人没得到她想要的,于是收获一掬遗憾;有人得到了她想要的,可得到之后,却发现那东西其实并没那么可爱,根本不值得苦苦追寻,于是也只好收获一声无奈的叹息。
《头牌》中写了六个女性,您说您喜欢表现手法的“陌生化”,您在这部书里是怎样体现的?
夏风:人物确定以后,我首先想到的是,这六个故事,每个都要采用不同的表现方法,故事框架也不能出现雷同。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状态:《头牌》的故事情节浓缩在了一年之内,而《铁嫂》我写了她的一生;《尼师》和《顽匪》都写到上山,但前者主要写她的尼姑生活,因此开篇不久她就上山了,而后者主要写她为什么会成土匪,因为大量的篇幅放在了上山以前(跟《水浒》故事类似);《芝麻》我集中写了一个事件,而《蓝袜》我写成了上、下篇,上、下篇之间是两种迥然不同的生存模式,甚至根本就不在一个国度,而且在下篇中我采用了淡化故事的方式,使说理多于叙事。
在这部书中,您追求每个故事采用不同的表现方法,您认为“形式大于内容”吗?
夏风:对于普通读者来说,毫无疑问的是“内容为王”。但是从作者角度来说,可能他对形式考虑得更多。《圣经》中有句话:“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是绝顶聪明的所罗门总结的,你想,人类文明史几千年了,故事也写了几千年,无非是衣食住行、七情六欲、爱恨情仇,还能有多少新鲜故事?因此作家需要换个角度讲,也就是形式创新。巴尔扎克讲那些故事,用批判现实主义的方法讲;过了一百多年了,该罗伯·格利耶讲了,他不能还那样讲,得换个方法。为什么唐诗以后是宋词,宋词以后是元曲,就是形式在翻新。艺术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创新的过程。
您理想的创作状态是什么?
夏风:不仅这个故事别人没讲过,而且它的讲述方式别人也没用过——当然这是一种过高的要求。虽然这个要求很难实现,但我愿意把这个标准作为努力方向。
+作者简介
夏风,原名刘世炜,男,1968年生,河南人,生于泌阳,长于舞钢,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系。曾公派留美,在康涅狄格大学学习传播学,现居郑州。法律从业者,业余从事写作。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发表各类作品逾百万字。
狄徳罗曾说:“人类既强大又虚弱,既卑琐又崇高,既能洞察入微又常常视而不见。”在我们的生命中,会遇见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而我们对于他们的第一印象,总是会根据外表盲目定义,正如“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般。
关于小学时代的回忆,总会带有那些松松绵绵,五彩缤纷的棉花糖。在校门口,经常有一位中年大叔,骑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声音洪亮地吆喝着卖棉花糖。细细打量,只见他穿着一件朴素深黑的大衣,小麦色有时却略显暗黄的肤色,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他那双布满皱褶的手却让人触目惊心。
一次我值日很晚才放学回家。正值冬天,夜幕总是那么快地就要降临。寒风如同一把利刃从脸上刮过,我低下头,拉紧衣服快步走出校门。但那叫卖声又让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三轮车前。“同学,要来一个棉花糖吗?就要收铺了!”,大叔和蔼地笑着问我。我拿出钱包,经不住棉花糖的`诱惑,买了一个。他麻利地在那个“充满魔术”的箱子里撒下糖,一丝丝纤细的“彩带”悄然飘出,很快聚集成一个大大的“毛绒球”。我开心地接过棉花糖,心满意足地走回家。
在路上,我边舔着棉花糖,边摸下口袋,咦?怎么空空如也?钱包呢?我急忙停下来,把身上的大小口袋都搜了一遍,还是找不到钱包。我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那里面装着我的资料费呢!我心里想,是不是刚才掉在三轮车那里呢?我转身跑回去,气吁吁地赶到校门口,只有几个稀疏的人影,三轮车早已不见踪迹。
心里头有个声音在回荡,一定是那个大叔把我的钱包拿走了!看他身上那件朴素的大衣,因舍不得买手套而被冻得通红的手,像他这种人,天上掉下的馅饼怎么不会要呢?想到这,我嘴里的棉花糖变得苦涩……。
正当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往回走时,“咔嗞咔嗞”的声音由远及近,回头发现竟是大叔在奋力地蹬着三轮车。他气喘吁吁,双颊泛起的红晕在寒风中忽隐忽现,“同学,我发现你钱包掉了,结果上去追,没见着人,我想可能是又返回来了……”失而复得的钱包,出现在眼前,我连声道谢,他憨厚的笑脸,却让我脸上觉得火辣辣的……